前注:猪刚鬣,法号悟能,唐僧二徒弟,会三十六天罡变化,持上宝沁金耙,前世为掌管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威风凛凛一时无二的大元帅,为何竟会堕落成贪吃嗜睡嬉皮笑脸的猪八戒?
三 猪妖出世
我的眼皮很沉很重,忍不住睡了一觉,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一个血肉模糊的大蘑菇里面挤了出来,我紧抱九齿钉耙,一股尿骚味和猪屎味儿钻进鼻孔,睁开眼一看,不是猪手猪脚,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果然此生做了人,但周围的味道让我生疑,我蹬腿站立,却被上面的什么的东西硬生生的顶下来,正好屈腿跪地,趴着,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旁边一群大猪小猪扎成一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认出其中一头刚下崽的母猪,说:
我为什么在这?
那个母猪吼吼两声,用猪尾巴甩她老公,前蹄子警惕性的做好了一个攻击性的姿势,盯着我的手脚,说:
你是人是猪?
我当然是人!
那你为什么长着猪头?
猪头?怎么会是猪头?观音钦点我做人,怎么会是猪头?
我放下耙子,用手一摸脸,果然鼻子软塌塌的又粗又长,耳朵蒲扇一般,头顶没甚头发,只有几根猪毛撑着场面,我心里慌了,再问:
是你生下的我?
是,噢不,不是,不是,我怎么会生你这样的怪物,人不人猪不猪的,你是怪物。
周围的小猪大猪都跟着“吼吼”地嚷着:你是怪物,你是怪物!
我不是!我不是!你是我的娘,怎么能说我是怪物!我只是错投猪胎的人,你生我,便不能辱我。
我以为,世间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会百般疼爱,不论其貌的,可是,眼前的母亲却张开嘴恶狠狠地看着我,那张嘴好像要把我吞了嚼碎骨头咽了才甘心,周围的猪们也是一脸恶相,好像我这个东西玷辱了他们猪的神圣,践踏了他们祖传的容貌,我想起在地府的时候是因何错投猪胎,好像喝了什么孟婆汤,忘了前尘的事,忘与不忘倒是无关,只要记得我这辈子是要等观音菩萨口中的有缘人就好,想到观音对眼前的母亲竟多了一丝慈悲心肠。
可是我的慈悲换来的却是一口恶咬,母亲率先发动攻击,用猪嘴啃我的脖颈,其他猪蜂拥而上,乱啃乱咬,我的腿上和脖颈上都被钻出了血洞,感觉一股热泉慢慢地渗出来,突然一阵钻心的痛让我猛地嚎了一声,用手脚震开那些个猪们,抄起九齿钉耙,看准生我的那个,咬我的那些,左筑一耙,右扫一圈,神耙滴血不沾,猪圈的水泥地上和食槽里却是血肉横飞,周围的猪耳、猪尾巴和猪头洒落一地,大多奄奄一息,只剩下生我的那头母猪在一旁气喘吁吁的,身中几耙,血洞在流血,我问她:
为什么要咬我?
你是怪物!
可我也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难道就因为长了人的手脚,所以你要咬死我嘛?
她没说话,但那怨气腾腾的眼神似乎还想有所作为,我丢下耙子,像头猪一样直接冲上去,死死地咬着她的脖颈,直到嘴里灌满了鲜血,咸咸的,混着一股尿骚味。
然后我推开铁闸门,嘴上挂着血痕,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这时,夜深,月下有一群人手拿火把围着我,是高老庄的家丁们,他们凶神恶煞地看着我,紧握火把的手却在发抖,其中一位衣饰端庄的老者问我:
你,你是什么妖怪?怎么把我家的猪都给杀了?
我看着他们,这些凡人,不知道我猪爷爷的本事,竟敢污蔑我是妖怪,我心里的怨气又升起来了。
那老者见我不答,又说:你这个妖怪,到底想怎么样?
我扛起钉耙,大摇大摆的走向门口,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背后火把呼啸而来,光影交错,他们居然进攻了,我怒的回头,收了钉耙,就用我的手脚来收拾这些个找死的东西,我身体虽然粗壮,却很灵活的抓住了一条条胳膊,顺势就像折甘蔗一样,一根根的折断,再用脚踹断那些个大腿小腿,只听周围哀鸿遍地,家丁们纷纷倒下,而躲在家丁后的老者则一脸惊恐,手脚发抖,等到打到他的面前,我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猪牙,看着他那跃动的颈动脉,只觉口干舌燥,有一种特别的渴望想去喝他的血,我想知道,猪血和人血的差别。正当我弯身去咬已经软在地上的老者时,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哭着,抱着那位老者,对我说:
不要咬我爹,要咬就咬我。
老者说:
翠兰,你快走啊,他是妖怪,快走快走啊。
不,我不走。
我盯着这个小姑娘,从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头赤身裸体的肥壮的身体,全身血渍,脸上还挂着一些火炭的印记,混着红色的血,面目狰狞,这就是我嘛?
这是我嘛?
我迟疑了一下,老者就把小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冲我吼道: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杀我的小女儿,她还小,才十一岁。
我听见右面有脚步声传来,转身,精确无误的把我的牙齿塞进了那个不要命的人的脖颈里,等嘴里灌满血,咽下去,再吸,又咽下去,然后推倒那个冰冷的尸体,拎着我的耙子,看了那个姑娘一眼,走开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咬那个姑娘,就当是为自己积德吧,我突然想笑,张开那张大嘴,牙缝间满是模糊的血肉和血渍,大笑离开。
我告诉自己:我是神,只是错投猪胎,谁再唤我妖怪,我就咬死谁,吃光他的血!
出了高家庄高员外的门,我顺着一条鲜有足迹的路走去,路上遇到一个醉酒的流氓,那货酒后乱言,辱我貌丑,我一耙子就把他的脑袋给扫飞了,然后拔了他的衣服,刚好合身,就大摇大摆地朝一座山走去。
到了山脚下,看到一块巨石上有红色楷体写着:福陵山,我想,我生,母亲视为仇敌,主人视为怪物,路人嫌我貌丑,不如就在一个深山里等有缘人的到来,没了凡人的打扰,我也落得清闲。
夜深了,我靠着一个山洞睡着了。
第二天被一个貌似人的东西踢醒了,她的眼鼻嘴像人,耳朵却很长,毛茸茸的,她说:
诶诶诶,丑八怪,干吗睡在我们洞口啊?
这是什么洞?
这是云栈洞。
你是谁?
我是卯二姐的贴身丫鬟,你是谁?
我乃猪刚鬣!
看你这猪头样也知道你姓猪,你快走,等到卯二姐回来,看到你这般丑八怪,可饶不了你。
敢问姑娘口中的卯二姐是何人物?
卯二姐就是云栈洞的主人啊,福陵山云栈洞,在方圆千里都是很有名的,这里的山神土地都敬她三分呢。
既然是响当当的人物,那我就来讨几杯酒喝吧。
我说着,就要闯进洞府,这时,身后传来两个字——放肆,我猜是那个卯二姐现身了,便恣意的大笑,回头,这个卯二姐还真是一个尤物,除了那双毛茸茸的长耳,其余“四官”长得分外标致,还有那身段,凹凸有致,我看得直流口水,脑袋里却隐隐有一丝微痛,好像眼前的人跟我被抹掉的记忆有些许关联,莫非她是我上辈子爱过的女人,不管是不是,这样的女人都可以收了。
我走过去打招呼,结果她一个大嘴巴就扇了过来,我笑嘻嘻地摸着挨打的脸,然后又闻了闻摸脸的手,摆一副陶醉的样子,说:
好姐姐姐真香,这个嘴巴扇的漂亮!
扑哧,卯二姐被我逗笑了,她说:你这头臭猪,来我这儿找死是吧。
我挺直腰杆,钉耙撑地,对着她说:
姐姐,小弟我初来乍到,没什么可孝敬您的,望您见谅。
卯二姐看着我,突然风一般刮过来,咬住我的耳朵,我疼的想去掐她的脖子,暗骂狗娘养的,咬死老子了。结果她又风一般的闪开,说:
不用孝敬我,滚便是了。她说话轻飘飘的,我竟听不出一点怨恨,倒像是撒娇。
我说:姐姐,我无家无亲,路遇此地也是缘分呢,盼您收留,给您打打下手,做做杂工,揉揉肩,捏捏脚可好?
卯二姐又扇了我一耳光,不过这回更像是摸不像抽。
你这夯货!
她径直走进了洞府,没搭理我,而旁边的丫鬟则说,还不快进去,卯二姐许你了。
我乐呵呵的走进去,收了钉耙放在耳洞,恭恭敬敬地跟在丫鬟后面,进了洞府。
洞府里奇石密布,五光十色,我尤其欣赏那些呈白兔型的钟乳石,和萝卜型的花岗岩,再看主仆二人的造型,卯兔的名字,想必是兔妖无疑。我在卯二姐卧榻前的一张石桌前坐下,丫鬟给我盛了一杯酒,我满饮,大呼好酒。卯二姐从卧榻后面的黑屋子里走出来,说,既然是好酒,不妨多喝几杯。于是,我和卯二姐对饮数杯。
她问我今后有何打算?
我说,既然姐姐肯收留我,以后我的打算就是好生伺候你。
我故意隐去观音菩萨的事,毕竟她是妖,菩萨是佛,总觉得说出去不大合适。
她说,你这夯货也生得可爱,莫非你是猪妖?
听见猪妖二字,我心里微微不悦,但寄人篱下又是这般美女,说我几句也就忍了,我回道:
姐姐,我虽长猪头,但几世之前却是天神,只是错投猪胎才生得这般模样,姐姐莫见笑。
不会不会,猪头也好。我乃兔妖幻化,在此修行千年,就我主仆二人,多一人也算是多一份排遣寂寞的可能。
我笑道,然后用那粗壮的腿跪地,双手紧握卯二姐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
姐姐,就让我入赘云栈洞吧,姐姐生得漂亮端庄,夺人心魂,此生,我就赖上姐姐了。
我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骂我: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了,今后还怎么跟随有缘人修行?不过,菩萨的有缘人说不定还是几百年以后的事呢,以后入了佛门,荤欲难沾,不如现在就过够瘾。
卯二姐脸泛红晕,旁边的丫鬟也乘兴撮合,说:
二姐,千年来你孤身一人,未曾动过心,这位猪刚鬣先生,虽然生得并不俊朗,但却幽默风趣,壮实牢靠,我看你就依了吧。
我看她含笑不语,就知道已经成了七八分,便莽撞地抱起她来,直接抱在卧榻上,丫鬟笑着退下了。
我紧贴着卯二姐的身子,搂着她那如绸缎的细腰,轻轻的褪去外层的白衫,透过里层的白纱我看到了一块柔嫩的有温度的璞玉,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好像银河上悬挂的明月,我小心翼翼的抚摸、欣赏着那玉,每一寸的温度都可以把我融化在我千年佳酿的酣醉里,她低声娇喘,璞玉便满了雾腾腾的水汽,我感觉我陷进了一个温柔的泥沼里,轻柔的挣扎和躁动,心里的浪潮含着蜜一层层的荡漾开来,月升的很高,雾气朦胧了那月,朦胧了彼此的脸·····
第二日,卯二姐说要带我去打猎,我心想,折腾了一夜,倒是真饿了,便紧跟着她除了云栈洞。
她化身为村姑模样,少了娇艳,多了一层淳朴,但同样可人。她看见远处走来一位扛着锄头的壮小伙,便哎哟一声,假摔在地,那位小哥急匆匆地跑过来,把她扶起来,轻揉红肿的脚,她轻瞥四处无人,一口咬了上去,脖颈间的鲜血像喷泉一般一股股的漾了出去,我躲在暗处看着她那下咽的喉咙和小哥抽搐的脖颈,饥渴难耐,扑过去,对着脖子的另一端一口扎下去,大口地吸着,在我正陶醉在那美味中的时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用舌头扫干嘴角的血渍。她说:
别弄死他,关在洞府的黑屋里养着,以后渴了能随时喝。
我不禁想对她这千年的智慧顶礼膜拜。
她说:
你吸取阳血,养足精气,便能修炼法术了,到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我用想象描绘了一番那样的场景,携耙入那九天揽月,深海捉鳖,横扫人间一切穷凶极恶的鬼怪,让他们拜我为王,在享受众生的膜拜中,静静地等那有缘人,最后再熬他几年,修成正果,美哉美哉。
卯二姐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说,我的祖师爷曾经受我一套天罡变化术,他说,用三十六个极阳的精血可以修成天罡三十六般变化。
我瞪大眼睛,问:
什么叫三十六般变化?
我也不大懂,但是祖师说,修炼之法太过残忍,且不适合女子修行,所以一直没让我练,你既然是我的相公,我想,这套变化之术应该传给你!
我欣然接受,一个猪嘴吻上上,湿塌塌的留了一个香吻!
卯二姐笑得像风中的牡丹,招展的极其可爱,我一把抡起她扛在肩上,左手拿耙扯着那个快断气的小哥,走回了洞。
接下来的九个月,我一边修习法术,一边和卯二姐狩猎寻欢,日子忒不经过。
一日,我正在洞中练习变化之术,听见洞外炸雷惊响,心里隐隐不安,急忙出洞查看,洞门一开,就见嘴角满血、衣衫不整的丫鬟瘫在门口,有气无力,说:
猪爷爷,快去救二姐,在枫林。
我急忙踏云而去,顷刻到了枫林,只见一只小白兔依靠枫树,地下斑斑血迹,我用浅薄的神力拼尽全力想要救她,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这数月的夫妻,哪怕豁出性命,也应该救她。
她受我大半真气,勉强化身为人,我知道她过不了今晚了,紧紧地抱着她,眼角烧的火辣辣的。
她说:
相公,我,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你好生保重。
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我的眼皮烧的滚烫,我从卯二姐的眼球中看到了一双火红的眸子。
是一个,一个三只眼,神——将
他叫什么?
猪,天,其实我,我是——
卯二姐没再说出一个字,就去了。
我的眼角掉出了眼泪,被那滚烫的眼皮一烧,仿佛冒出了白气,我抱着卯二姐,向云栈洞走去,脑子里绕着三个字——三只眼,不自觉地伸出了我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手指微屈,绷紧,指甲噌的冒了出来,夹着几根银色的毛,好像要刺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