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

对门是哪里人?不知道;多大岁数?不知道;家里几口人?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对门户主的姓名,是从经常贴在楼道口的水电费催缴单上看到的。当然,我还知道他们家是我们小区最富的人家,这是从他们家里人开的三辆豪车上推断出的。

这就是我在这个小区住了五年,对对门掌握的全部信息。

五年前,因为儿子入学所需,我和先生东拼西凑的、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这个传说中的学区房。住进来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个富人小区,业主不是官就是(富)商,像我等这样,夫妻双双靠打工度日的人家,是少之又少。那时候,儿子刚上初中。从小就爱车的他,每天看着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各种高档私家车,眼中流露出除了吃惊,剩下的就是羡慕。而我对门家里偏偏有三辆好车,开始我并不知道,有一天,儿子对我说:“妈妈,你知道对门伯伯家的三辆车值多少钱吗?”“什么?他们家有三辆车?”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更不敢相信他家有三辆车。儿子说了那三辆车的价格,我又是吃了一惊。可我不知道,吃惊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门是干什么的呢?我总是在猜测。不是好奇,这是出于一个邻居的本能。但却无从得知,因为他们家经常是早出晚归,有时很长时间不在家,偶尔有在家的那天,也都是高朋满座,热闹得不得了。到了饭点,一大帮人不是上饭店,就是叫外卖,很少看见他们家在家烧饭的。然后是门口一大堆垃圾和扔在楼道里的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套。因为保洁员是隔两天才来打扫楼梯的,所以,及时清理他们家放在门口的垃圾就成了我们家的事。有一次,我实在不想打扫了,结果垃圾放在门口都腐烂了,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没办法,最后还是我清理的。

和这样的人家做对门,我心里很不爽,却又不能和其他邻居说,怕招来“仇富”的嫌疑。但我终究还是有点反感这个对门的,我很羡慕我们楼上那两家,经常串门,经常结伴而行,买菜、散步什么的,两家女同胞都一道,男同胞还经常一道出去钓鱼。而我和对门很少说话,见面最多点点头,有时连头都懒得点一下。究其原因,有两点,一是贫富悬殊太大,没有交集点。二是双方骨子里的傲气,他骄傲他有钱啊,干嘛要理你?我虽没钱,但穷人的自尊也令我傲骨凌然,你有钱我也不巴结你,干嘛要理你?

这样住了几年下来发现,对门除了乱扔垃圾外,其他方面对我们影响不大。相安无事,老死不相往来,成了我们两家的真实写照。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隔着两道防盗门,两道门里的世界各不同。他家奢华,我家节俭。

说他家奢华,当然要从他家那三辆豪车说起。那三辆车,我只认得一辆是宝马,另外两辆,儿子说了几次,我都记不住,反正是国外产的。我至今仍对那三辆车的司机对不上号,一会是他们家男主人(貌似)开,一会又是几个年轻人开,偶尔也有女士开。我至今也搞不清他家有哪些人?真的,我都怀疑我的智商了,问先生,也说搞不清楚:“他家整天像开堂会的一样,谁能对上号?”看来不是我的智商问题了。

网购,是我家对门奢华生活的又一体现。他们家网购的数量之多,使我叹为观止。而且买的都是大牌大件。有段时间,我们楼道都被塞得满满的,上下楼都得侧着身子走,而这些快递大多数都是我帮他家收的,开始快递小哥是送到小区物业那里的,后来因为太多了,物业不帮收了,只好送到他们家门口,而他家又经常没人在家,于是,我就成了他们家收快递的了。每当他们回来拿到快递时,就会敲下我家的门,然后听见“谢谢”两个字,我有时开门看看,有时连门都不开。反正我和他家说过了:“如有丢失,概不负责”,好在从来还没丢过。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如此奢华的人家,为什么却总是欠水电费?楼道门口贴的催缴单每次都有他家的。有一次,他们家又是一屋子的宾客,忽然停水了,打电话问水厂,水厂说:欠费!结果,我家无偿提供了几桶水。我说你家为什么不交水费呢?他们家说忘了。“账户上多存点钱,到时自动缴,忘了也没关系的,我家就是这样的。”我对他家的女主人(貌似)这样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反正效果不大,后来催费的单子还是照样贴。

再后来,三辆车就变成两辆车了,那辆我认识的宝马好久没见了。空出的车位正好停我家的车子(档次太低,车名就不说了吧),那两辆我叫不上名字的车子,渐渐的又变成一辆了。有一天,儿子问我:“妈妈,你知道对门伯伯家三辆车为什么只剩下一辆了吗?”“为什么?”“因为他们家欠别人钱,大概抵给人家了。”我很是吃惊,我不相信他们家还会欠钱?我忙问儿子是怎么知道的?儿子说前天有两个人敲他们家的门,说是银行的,然后在他家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说欠银行的钱,“我数了,六位数,好几十万块钱呢。”儿子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应该是为那两辆车。

后来,我对门的门上贴的单子越来越多,大都都是银行的催款单,有一天,法院的人也出现在我们门口,但没找到他们家人,因为他们家已好久没人回来过,那最后一辆车也再没在我们小区出现过了。

如今,我的对门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俩,为孩子上学才买的房。据他们说,房子是从拍卖行买的,价格比市场便宜,但原房主真不厚道,将房子里的固定装修都拆得一塌糊涂,只要是合同上没注明的东西,都拆走了,甚至连防盗网都没放过。更可恶的是,为了减轻重量,他们把花盆里的土直接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把空花盆带走了。“害得我往楼下运了几口袋的土,累坏了!”我的新对门的女主人气愤的对我说。

还好,他们两家交接的那段时间,我和先生送孩子上大学报到去了,正好错开,省得见到他们。尽管我们门对门住了五年,但对他们这家,没什么不舍之情,我反思了一下,没怪自己。

很庆幸,我的新对门很好。两个孩子也很有礼貌,我们两家处得很开心。应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的俗语了。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不是有钱人,但却是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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