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是初春的天气，但高三下学期却不许我有任何萌动的心思，因而每一次的放松都是奢侈的。比如说现在，我和子欣坐在饭店里。“去买包烟，金渠就行。”他坐在椅子上，把头一歪。我俩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我没鸟他，从挎包里摸出一盒硬盒烟扔给他。“你也不看看都啥时候了，总归多少收敛一点，一天一包烟谁能受得了？”子欣呵呵一笑“都吸了六年了，哪是说戒就戒的。”我愣了一下，忘了给他拿火机。“我靠，不给我点火我抽个鸡巴？”他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着。我没理他“是啊，三年了，哪是说忘就忘的。”“啊？”子欣一头雾水。“咔嗒”我打了一下火，火苗点燃了烟，他猛吸了一下，一股浑浊的烟从鼻子里喷出。“还是她吗？”我不说话，打开了一瓶小刀，默默倒着酒。那股烟雾慢慢的把我包围，我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恩！”
二．
也是初春的天气，高一的我完全没有负担，整日悠闲，学习不用太费劲就能考到班上十名。于是我必须找些事来打发时间。比如现在，英语老师Sally正在激动地讲着alone和lonely的区别，我懒得去计较这种区别，因为一张纸条需要我处理。“呦，顺哥这种好学生怎么也不听课呐。”我摇头笑了笑“那可不，你这个大美女坐在我后面我哪有心思听课呐。”纸条回到她手里，不到一分钟一根笔当的一下敲在了我头上。伴随而来的还有两个字“坏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我整整傻笑了一节课。抬头看了看黑板。“一个人不一定孤单，孤单时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对吧？”我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回头对她笑了笑“是啊”
三．
夏末秋初，还是一样的教室，换了老班，也换了座位。但是坐在新位子上回头一看，她还在我后面坐着。上课时我拿笔敲了她一下，吓得她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抬头瞪着我“没看见姐正玩手机呢。”我摇了摇头，看了看她校服右肩上的两个字母：DG。“这又是什么，又是你追的哪个韩星？”她楞了一下，看了看两个字母“这两个字母去年就有了，真笨，才看见。”“DG是谁？”“我男朋友啊。”“噢.....”我转过身去“我男朋友啊....”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噢”这个字我一直爱用，它可以结束一次尴尬的对话，还能让别人感到你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就比如现在“噢...原来她有男朋友了。”我自言自语，抬头看了看黑板，语文老师也看了我一眼。我摊开书睡了。醒来时已经下课，她看着我的眼“但现在不是了。”“哦，也就是说你现在...”“恩。”“恩”
四．
她和班上的一个帅男，薛少，在一起了。那天晚上，蜡烛，玫瑰，单膝下跪，深情告白。这些对于她而言只是出现在韩剧里的桥段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她又是那样的欣喜，手足无措。男生也很好，但只是作为玩的很好的哥们。对于女生他有个外号“情圣”从中就可以脑补他的罗曼史。他俩在一起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当我踏着夜色来到班上时只有薛少在那里坐着发呆。我猛然想起上楼时一个身影从我身边闪过。我一拍脑门，书包也没摘冲了出去。刚进门的一个哥们见我下楼笑了笑“顺哥又没锁车。”（以前我经常忘记锁车，总是到班上后再跑下去。）
她和薛少分了，原因很直接，薛少决定和前女友复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哭，“快上早读了。”她擦了擦眼泪，“恩，你先上去吧。”她哽咽着上了楼。五分钟后我站在班门口，“xx，迟到一次，站到后面读书，下午打扫办公室”老班刚刚说完对我的处罚。“报告!”我大声地喊了一嗓子。全班人都笑了。老班笑了笑“去背书吧”五分钟后，她收到了一瓶酷儿，一包奥利奥。（这两个都是她从小就爱吃的）。和一张纸条“酷儿放暖气片上，下第二节热了再喝。”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正在背单词的我。她笑了，我也笑了。
五．
周六下午，我给家人打了电话说作业多，这周不回家了。的确，到了高二，随性如我也不得不好好学习。我平时那些作为老班可是一清二楚。如果考试退步太多我绝对会被叫走谈话，并且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老爹也会在办公室等我。6点到9点，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突然手机开始震动，裤子本来就松，手机一震差点把裤子震掉。我赶忙把手机掏出来走出班门。“喂？我在操场，来一下。”“恩。”
那一晚，她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她的一切，他她的DG，她的薛少。她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我就坐在旁边一直默默陪着她，安慰她，当然还要一张一张地递上卫生纸。那一晚不知谈了多久，我只记得送她回寝室后我来到寝室门口，值班的阿姨已经睡了。我叹了口气，出校门打了个的，“师傅。互联”坐在车上，手机再次震动起来。“xx，谢谢你陪着我，听我讲这么多，你很好。”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过了1分钟手机又震了一次。“做我弟弟吧。”
“小伙子下车了！”司机一声不满的叫声把我惊醒。我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抬头想看看月亮，却发现眼睛早已模糊，只能看到一片苍白。我闭上眼，两行泪慢慢流下。我咬了咬牙“好吧”。
六六。
过了一个春节，这个春节的话费用的格外的多，以至于我不得不私吞了50块的压岁钱，还好老爹没有发现。在外人看来我和她的关系已经。。。然而只有我们俩自己知道我们的关系。回到学校后一切照旧，我依旧在英语，语文课上睡得不省人事，她也依旧吃吃吃，看杂志。偶尔也会装一次好学生过来问我老师讲的东西。“笨，上课又不听。”“怪我咯？赶紧给你姐讲讲。”“不管，我要睡觉。”“想睡觉啊...”“别别别，别拧我耳朵，本来就大。“
这样亲密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直到一天第一节下课，我困得要死，这时一支笔“当”的一下敲到我头上，我抬起头装出可怜的样子。“姐，饶了我吧。”“不行，赶紧的，我就没听懂老师上课讲的什么。”我转过身子
“小白，过来给文文讲数学，爸爸要睡了。”说完就倒下了。小白是我的好兄弟，好到被一群女生说成是CP。但也许就是这次讲题，让我在高三最后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一次次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七。
她又坠入了爱河，当然不是和我。男生是我们班高一的同学，高一下期去了文科班，和我们不在一个校区。我们叫他二井，横竖都是二。他和她一进高一就很快熟识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但这次是文主动去追求二井，因为不在一个校区，每天中午为了制造一次偶遇需要提前5分钟出教室，骑我的车子到本部门口，等到他们放学，然后装作偶遇的样子，两个人一起走过两条街，然后她再一个人回来。这样本来也没什么
但关键是回来后就赶不上吃饭了，所以连着3天中午她都是随便吃点零食对付过去的。3天后，早上我进班时发现她的位子是空的。下课后她的闺蜜转过身来“文的胃病犯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坠入爱河，使她忘记了饥饿，更忘记了她的胃本来就不好。中午我跑出学校走了一条街，去我原来初中吃早饭的摊点买了两大杯八宝粥和两个鸡蛋。让她闺蜜帮忙带回寝室。下午她回到了班上，脸色看着还有些不好，但是还是逗逼地和周围的人嬉笑，但不知为何，她一直在逃避我的目光，下课她的闺蜜转过身来“中午我到寝室，她刚吃完药，看见我买东西进来楞了一下，当她看清是什么的时候突然哭了。”我叹了口气。“xx。她一直在念叨这个名字她闺蜜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做了贼被人抓住的惶恐，我站起身，故作镇定地慢慢走出教室，心里却巴不得飞出去。对啊，每次胃不舒服都会给她带粥喝，为什么这一次哭了呢。我闭上眼靠着墙，吐了一口气。
八。
期中考试，考了班里第七名，但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文又一次大哭了。“用完了两包抽纸。”她寝室的闺蜜夸张地向我比划。其实那天晚上在寝室我一直睡不着，总觉得她会出什么事，睡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连着打了5个，我不打了。就一直盯着苍白的屏幕一直坐到天亮，舍友起床都被我吓了一跳。到班上一看，我和她一个黑眼圈一个红眼圈。我俩对视了一眼，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二井一直对文的追求不冷不热，给文一种若即若离的神秘感。但这种微妙的关系终于在期中考试后被打破了。“文，生日快乐。”“井，这周末我不回家了，买了电影票。”“这，明天我们班春游，我是班长不好不去”“春游就那么重要吗？请假不行吗？”“这，我是班长，老班不会准的。”“井，求你了，陪我去看一次电影吧。”“。。。。”“井。”“睡吧，明天我还要起早走呢。”文把和他的聊天记录翻了出来。我看完后把手机还给了她。“人渣。”她眼睛红红的，咬了咬嘴唇“他就是个人渣。”“人渣的话就不要和他再有任何关系了。”我认真的看着她“你还有我”她也认真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笑了“对啊，我还有你。”“还有你这个傻弟弟。
九。
高二下期的最后一个月里，我和文的关系迅速升温，晚上一起去操场走走，一起回寝室。在外人看来我俩就是幸福的一对。但在她心中，我一直都是她长不大的弟弟。我也很乐于接受那时的处境，我相信，时间总会融化这层我俩之间的坚冰。快期末了，周六傍晚我照例给老爹打了电话，老爹嘱咐我要好好复习数学。挂了电话正准备拿出作业，她点了点我的背“陪我去牧野河转转吧”沿着狭长的河堤我俩慢慢地走着。“王屹，你说我谈了这么多对象，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放屁，那是你没遇上对的人。”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而且你要相信，对的人会来到你身边。”她点了点头”我现在不想再为爱付出什么了，只想找个成熟的人爱我，给我安全感。“她走到一个长椅旁边坐了下来，给我讲着她的故事。不知什么时候她趴在我肩头轻轻抽泣了起来，不一会睡着了。我看着她的脸，她很累，是心累了。我小心的从挎包里拿出带来的薄布衫，披在她身上。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投下些许光亮，让行人有了继续前行的信心。我看着河面，倒映着我俩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阵风拂过，吹起小小的涟漪，这时一只鸭子缓缓游过，搅碎了那两个影子。
十。
高三来了，全年级都紧张起来，但是这明显不包括我，也不包括她。一摸后，我退步到了13名，但还可以接受。她或许是真的想把以前的课补上，报了一个补习班。每周有四天晚自习去上课。但是过了两个星期渐渐发现她有点不对劲，时不时发呆，时不时笑着在信纸上写点什么。这种迹象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但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男的叫子良，高大帅气，打羽毛球很好，又是学主持的。很有魅力，也难怪文会喜欢上他。看得出，上次文在河边对我说的那些，子良都做到了，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全心全意去爱她。她也渐渐忘记了二井给她的伤痛。脸上渐渐多了久违的微笑。“子良对你很好吧”“嗯”每天晚上去提水，看到大树下一高一低两个相拥的身影，总会加快脚步走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天打水回来的路上，突然一只麻雀从离我很远的地方飞走了，我没有伤害它的意思，或许麻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敏感。我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十一。
这个寒假应该是我最纠结，最让我发疯的寒假。无数次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有时想紧紧抓住救命的稻草，有时又想放任自流，化身一条固执的鱼，随洋流飘入深海。吃饭时莫名发愣，看电视总是盯着广告出神。只有写作业的时候才会冷静下来。有时蒙着被子自己流泪，有时又会在房顶上看着月亮微笑。月亮依旧每天按时升起，和路灯一起，给行路的人走下去的勇气。但又有谁能给我走下去的勇气呢？这个寒假，她决定和子良分手。而最让我万念俱灰的是她和小白开始暧昧起来。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我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彼此是有意思的。只是没有踏出那一步。想到这些。我叹了口气，打开音乐。不一会儿，伤感的嗓音充满了房间。“爱你我不能说，看你们拥抱甜蜜，谈笑自若，忍受预期的伤心。如果我说真的爱你，谁来收拾那被破坏的友谊。”一首《冬天的秘密》单曲循环，渐渐地我睡去了。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我摸过手机关了音乐想睡个回笼觉，却发现枕头湿了。
十二。
她和子良分手了，意料之中。没有感情基础，即使子良给了她想要的，终归还是不能在她心里留下烙印。她和小白越发的亲密了，换过座位后他俩成了前后桌，我和他们隔了一条过道，每次看到嬉闹的两人，我总会默默低下头继续写我的高考题。
回到寝室，其他人总会调侃小白，他也会脸红，这时我都会默默的看着手机，偷偷瞄小白一眼，他正看着手上被文留下的牙印傻笑。
那天晚上下雨，我，文，小白只有一把伞，我把伞塞到文的手里。小白见了披上校服准备和我一起冲锋，我看着他，把他的校服取下来放到他怀里，然后用力把他推向文，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之后，他们更加亲密了
每天中午小白都会留在班上给文讲题，文也认真的听着，每次回去拿水杯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的离开。当中午查寝时，阿姨总要喊好几遍小白的名字，然后他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满是欣喜。
十三。
小白向文告白了，文说要考虑考虑，当时我们都在寝室，听到这个消息在床上的我狠狠拿头撞了3下墙，一群人在寝室安慰他，小白看着屏幕，眼红红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手机出了寝室。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一个半小时我和文说了什么，但当我回到寝室时，小白用力的抱了我“兄弟。”一群人开始调侃我是媒婆，又闹着让小白发喜糖。12点，大家都睡了，我看了看小白，他嘴角是上翘的。我靠着被子，没有一丝睡意，闭着眼想起了文，她的笑，她的哭，她受的伤，还有我俩的点点滴滴。我哭了，哭的一塌糊涂。
早上到班上，大家看着我肿了的眼都哈哈大笑，我右前方的豆丁更是跑过来要摸摸我。我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他撂翻在地，举起自己的凳子狠狠地向他砸去，“你他妈再给你爹狂一个试试？”声音沙哑地骂了一句，我回到了位子上，
班上安静了下来，我摊开书，睡了。文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十四。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子欣猛地吸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口浊雾（他总爱这么抽，说是要享受烟雾在身体里游荡的快感）“各自安好”这时我俩一人已经喝了一斤白酒，都晕乎乎的。我看了一眼那盒金渠。“他妈的，给老子一根烟。”子欣楞了一下，抽出一根烟，把手伸到我面前，我俩都愣了，我死也不抽烟，这个他比我清楚。“他妈的给老子抽啊？他妈别怂！”子欣冲着我大吼“你他妈就是因为怂才会这样！”我喉结一动一动，突然一仰头喝了最后的白酒，抓过烟把它撕了个粉碎。用力一撒，任凭烟丝落在我头上。我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子欣扶着我，结了帐。
“妈的，去牧野河。”我靠在子欣的肩上骂骂咧咧。
还是一样的风景，我看着河面，依然还有她的影子，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发了疯似的向前跑，直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我看着河面，把头埋在草丛，让泪水滋润着小草。
十五。
一路向北，我拼了命的划船，想逃出这悲伤的河流，却发现这条河满是你的气息，我扔了船桨纵身一跃，任凭自己沉入河底，因为我知道，此生，再也走不出有你的河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