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了雨

                          下起了雨

      桥头拐角处有个小院,院门口的房子开了家小酒馆,名字叫老五酒坊。小酒馆门口有个特别大的玻璃窗,透过窗户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电视里放着京剧,店内只有角落里有两个客人,喝着温着的酒,没有聊天各自低着头想着心事。这显得整个酒馆都很孤单。

    今天从天亮开始就阴沉沉的,空气里总是夹杂着潮湿,一直到傍晚才下起了细雨,院里的梧桐树被小小的雨滴冲刷的更绿了。南方的冬天总是很难熬的,再加上下雨,浑身上下都被这种潮湿的冷气渗透。小酒馆内居然有北方那种的炉子用来取暖,在大窗上掏个洞,把用来排烟的炉筒子伸出去。门和窗都封闭好,屋里变成了个温暖的小桃园。

      今天天气清冷,又加上下雨,在外面出摊儿做生意的都早早收了买卖,但又不想回家听老婆的唠叨和孩子的吵闹,于是都陆续的聚集在这个小酒馆里耗着回家的时间,围着炉子互相聊些闲话。

      酒馆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之前的两个孤独的客人,也不在想心事,听着这些闲聊,仿佛也能品出些有意思的味道。老板五哥穿了个白色的肥大的毛衣来回穿梭的店内,招呼着客人。卖茶叶的老毕拉着五哥笑着说:“哎呀,老五,今天穿的真干净呀?老婆回来了吗?来来,脱下来给老子擦擦头发。”说着就拉扯着五哥的袖子。五哥推了下老毕,说:“我老婆现在在别的男人怀里暖和着呢,哪舍得回来,你不要弄我,我穿这样好看是为了找个新的老婆暖暖。”老毕笑着松开了手,指着五哥,对众人说:“跑了老婆还这么开心,没救了。”五哥反驳道:“你老婆倒是没跑,跟了几个男人怕是数不过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老毕也不生气说:“管她跟了几个男人,现在还不是给老子做饭,钻老子的被窝吗?”五哥边递给他酒边说:“还是你想的开呀!”老毕接过酒说:“不是想得开,她跟了那么多男人,最后怎么没跑呢?还是觉得老子厉害呗。”说着端起被温过的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赞叹声。

    五哥对坐在门口卖早点的小余说:“小余,我听说你今年做完就不做了是吗?”小余回头说:“嗯,赚不了多少钱,还把老娘和孩子仍在老家,不合算,回家谋算谋算别的吧。”五哥听了有些可惜的说:“也是,这年头买卖越来越难做了,你媳妇身体还不利索,回家也行,赚的不一定比现在少,再说一家人在一块儿还有个照应,你两口子把孩子好好培养培养,以后能跟着享福。”小余憨厚的笑着说:“嗯,就是不能跟你们打牌了,可惜了呀。”五哥说:“可不,咱们这条街越来越完了,不在这耗着也好。”

    坐在离炉子最近的老房说:“在哪都吃饭,赚多赚少都一样,一辈子就是吃那几顿饭过来的。”老房六十六岁了,据说年轻那会儿也是这个小县城的风云人物,二十四岁那年看上了副县长的小老婆,非得要跟人家私奔,被副县长抓到打了一顿,躺床上好几天,还是放不下那小老婆,又去找人家,最后商量着殉情,买了两包老鼠药各自吃了,结果他醒了,小老婆没醒过来,副县长更不干了,在这么个小县城找个漂亮的小老婆不容易,这下让老房搞的人彻底没了。于是不依不饶的,最后讹走老房家不少的钱,老房的娘,被气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老房的爹受了老婆一辈子的气,总算解放了。老房的爹受了老婆一辈子的气,总算解放了,老房娘死了的第二年就接了一个老太太过上了日子,彻底不管老房了。有了这些经历,县城别说好人家的姑娘了,就算是年轻点的寡妇也看不上他了,老房打了一辈子光棍儿。现在给一个厂子看大门对付日子呢。五哥听了老房的话说:“叔,你这话说对了。人呐,就别往那高处看,自己就是土包包里刨出来的,怎么着也变不成那高楼顶上的一块砖,都认命吧。”老房说:“这就是命,你看我这一辈子,没等活明白呢,就到头了。”

    老毕接话道:“叔,我听说你看门那厂子要倒闭了?”老房叹口气说:“嗯,马上了,新设备买不起,老设备生产那齿轮能赚几个钱?不够赔的。”老毕说:“那你咋办呢?”老房伸手烤着火说:“街里不是新开了个烤肉店么,老板跟我表侄子熟,让我去后厨帮忙刷碗打扫打扫卫生。”五哥递给老房一杯茶问:“那你住哪呢?租房子吗?”老房喝口茶说:“哪能租房子呢,我得攒点钱万一有个病还能看一看。烤肉店有员工宿舍,我就在那将就将就就行了。”

      大家听完老房的话沉默了一阵,各自默默叹气。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开复印店的小谢,五哥看见小谢问:“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不忙着笼络女娃,跑这里做什么?”小谢拍了拍头上的雨水说:“分了,嫌弃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后来想想也是,我妈还在床上摊着呢,每个月吃药的钱都快凑不上了,哪还有钱结婚,过两年再说吧。”五哥说:“现在小女娃娃们都是看钱结婚的,没钱是个神仙也不要你,有钱是个鬼都行,你看现在漂亮女娃身边站着的,都一个个脸圆腰肥的。”老毕说:“别说年轻的女娃了,我要一天不往家拿钱,我老婆就没有好脸色。”五哥听完笑着说:“现在是女人讲道理的世界了。”老房说:“现在谁家要养个女娃就合适了,省心。不像这些男娃娃,还得攒钱娶媳妇。”说完,跟五哥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小谢对走到门口的老房喊:“叔,少喝点酒。”老房答应着说:“嗯,就这点念想了,不喝干啥去。”走了出去,消失在昏暗的街角。

      小谢回身对大家说:“老房病了,喝酒喝的,肝硬化,我去医院给我妈开药的时候看见他了。看着可怜。”大家听完又是一阵叹气,五哥说:“没办法。”老毕接着说:“就是没办法。”大家附和着,各自沉默了。

      外面雨好像大了些,能听见打在树叶的哗哗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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