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飘浮,飘浮……
苏梅感到自己在上升,像一个氢气球一样在天空飘荡,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让她心里畅快,她喜欢这种被随风飘扬的感觉,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被天空包裹着的云。
她看见了,看见了,明明看见了,一条狗,黑色带黄白色斑点的大狗,从树林里窜出来,狂野地奔跑,朝着村子的方向,大狗的身后留下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铺散开来。
一朵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能再看向更远的天空,那些人,告诉她,她必须把一大片草坪割完才能回家。此刻,她想回家,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死寂的天空,只有蝉鸣声在回响。
她推动嗡嗡作响的割草机,从一头推到另一头,草叶顺从地吸进割草机,发出燥热的清香。
妈妈说:“苏梅,我们回去吧,回到妈妈出生的地方,你姥姥的老屋还在,我们回去,就我们俩。”说完,妈妈把苏梅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妈妈的脸变成了天上的那块乌云,被雷电劈打着,阴沉,哀嚎,痛苦,无奈。
爸爸回来了,给苏梅带回来一朵会发光的塑料玫瑰花。他笑着,把苏梅抱在怀里,苏梅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感到他粗大的臂膀的力量。
苏梅割着草,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李阿姨从游泳池那边走过来,目光不怀好意地朝苏梅射过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草,碧绿色的草如同那湖水的颜色,是不透明的绿,泛着暗淡的光。一样的柔软,草和湖水一样的柔软,躺在草窝里,苏梅觉得如同漂浮在湖面上,如同睡在白云上,舒服,柔软,让人能忘掉一切,只感受肌肤带来的软绵绵的刺激。
茶和鱼配吗?妈妈在阳台喝着茶,旁边是爸爸钓回来的鱼,两条鲤鱼在盆里挣扎,妈妈不去看它们,她在想心事。苏梅把鱼装到塑料袋,盛上水,出门了,让它们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一个女生问苏梅有没有写日记,她精致的脸藏不住嘲讽和得意。苏梅打开背包,发现日记本不见了,她抓住这个女同学的领子,摇晃。然后,猛地松开手,到她的座位上翻找。
村子里,很多人在议论,苏梅的妈妈自作自受,和一个人跑了,还有脸回来。那些善意或者虚伪的善意,飘在空中,时而扎进草丛中,飘忽不定。他们的目光散漫,一心关心别人家的事。
李阿姨起身,把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转身走进了游泳池后的花园。该吃饭了,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还买了生日蛋糕,妈妈高兴了起来,她看着苏梅吃。
漂浮着,漂浮着,漂浮着……
苏梅惊慌地收拾起打碎的杯子、碗、盘子、锅,她跪在地上擦拭地板,血沾在地板上,碎玻璃映射出妈妈凌乱的头发,那头发很轻很轻,要把妈妈带起来,飞走,飞到苏梅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太阳快下山了,西边的天空在一条条墨黑的云后残存一抹亮光,不见了,不见了。大狗跑来了,朝着村口狂吠,它狂躁,愤怒,发疯,没有什么能让它安静下来。
妈妈紧紧地把苏梅抱在怀中,包裹着她,任凭沉重的手脚砸在自己身上,她像一块木头疙瘩抱的紧紧的,一动不动。苏梅泪眼模糊,动弹不得,被黑暗吞噬,深不见底。
苏梅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但很大。她看到了一个阴影,长长的,延伸到了她的脚下。她恨他们,那些偷偷摸摸的青年,即使他们没有偷偷摸摸跟踪她,她也恨她们,从一开始就恨她们。
爸爸和妈妈一起翻看老照片,照片上妈妈扎着又粗又长的辫子,她的肩膀在爸爸的臂弯里,小巧而顺从,目光斜着看向身旁的爸爸,笑容满面。
苏梅才不想管那些嚼舌根的人呢,她想和妈妈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她们俩,每天她来度假村割草,打扫庭院,妈妈在家织毛衣。对,就这样,没有人能破坏她们的生活,谁也别想这么干,谁也不允许。
“哐当”一声,电视机被砸坏了,一张椅子重重地撞击了电视,屏幕裂开了一个洞,一阵阵尖叫声从中传出来,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她用唯一能动的脚示意苏梅快进屋,把自己锁起来。妈妈尖叫着,挣扎着,脸扭曲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已经肿了。
苏梅躺在散发着清香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天空稀疏的星星,她不怕别人说什么。随她们说去吧,她又飘到了天上,大狗跑到了天上来追她,张着狰狞的大嘴,吞入了一头大象。
妈妈的左臂帮着绷带,从医院里回来了。她的脚步沉重,身体浮肿,但眼睛是明亮的,如同透明的鹅卵石。苏梅盯着妈妈看了好久好久,妈妈说不疼,但她知道妈妈的心疼。
扭打在了一起,她和年级里最强壮的男生扭打在了一起,那个男生的大腿拗不过苏梅的大腿,他的一身横肉不过是徒有虚表罢了。苏梅把他打倒在地,气喘吁吁。
影子近了,在她的身后晃动。苏梅听到了呼吸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近了,近了,她也加快了脚步。
“跑,快跑,快跑!”妈妈用力地呼喊,用声音鞭笞着她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漂浮着,漂浮着,漂浮着……
苏梅的胃翻腾着,像吞进了一只蝙蝠,令她作呕,疼痛在她的身体里膨胀,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紧迫。
吃鱼,吃鱼,是爸爸钓的鱼,他总爱去钓鱼。苏梅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喜欢钓鱼这么安静的活动,这么单调乏味。
老师说,苏梅要是再和同学打架就开除她。苏梅不想展示自己的好,她故意考砸,她不愿意做一个好学生,她不听老师的话,她上课时睡觉发呆,她没有朋友。
园丁老王阻止苏梅在晚上发出割草机的声音,他给割草机断了电。送来一袋子吃的给苏梅。这些都是他精心准备的。
小时候,苏梅喜欢光着脚,夏天她从不穿鞋,光着脚踩在湿漉漉,软绵绵的草地上,感受浑身被浸透的清凉。身上沾满了泥浆。她贪恋自由的伸展,脚上的老茧保护她不受伤害。
苏梅找到了自己的日记本,用日记本狠狠地扇了那个女生一个耳光,那女生抓住她的头发,两脚乱踢。苏梅抓住她的衣领,脚别住她的腿,猛地一翻,把那个女生按在了桌子上。
咕咚咚,呜呜呜,壶里的水翻滚着,顶开壶嘴的盖,调皮地跳舞。静谧的傍晚,是煮茶的时间,没有人能打扰妈妈,留给她一个自己吧。苏梅静静地凝视着茶壶,心想,妈妈煮的不是茶,是生活,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
夜晚的星星不多,这里的星星总是那么少,苏梅与它们作伴,仿佛梦见自己把星星都抱在怀里睡觉。那些发光的星星不安分地在她怀里上蹿下跳,她越是想抱紧它们,它们越是蹦跶。
爸爸给妈妈打电话,让她带着苏梅去公园,在湖边的雕塑旁,等她们。由玫瑰花组成的心型,甜美可爱,把妈妈包围了。
村里的妇女指手画脚,她们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懒惰,为了孩子的一颗糖,她们能和婆婆打上一架。孩子们个个骄横无礼,在妈妈的蜜罐中腌渍得流油发腻。
晚上,她趴在台灯下看书,做题。静悄悄的小空间,给她一种安全感。没有外界的任何干扰,她可以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思考迷惑不解的数学题。苏梅喜欢被数学题充斥的夜晚,她可以完全投入到那一潭水中,有种要窒息但尚且呼吸的快感。
在湖边,一个小女孩站在满是红叶的枫树下,望着落日,她比枫树还静,静的只剩下呼吸,掺杂在风中,飘呼呼而去。
没有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苏梅知道别人的生活不同于自己的生活,很多人没有见识过恐惧,没有经历过无助的呼喊,还有黑夜里自己一个人通过门缝看到的绝望。他们被幸福挤压着,渗出了如榴莲一样味道的汁液,黏糊糊的,令人生厌。
夏天,白花花的太阳炙烤大地,芦苇的叶子被吸干了,池塘里的青蛙不愿费力气鸣叫,一个燥热安静的午后,苏梅看到了,爸爸一个人在湖边钓鱼。他的背影结实宽大,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在芦苇的包围中,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梅决定反击,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迅速地朝那个影子跑过去。当那个细长的影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梅的腿已经把他别倒在地。然后,苏梅飞也似地跑开了。
哗啦啦,哐当当,桌子被掀翻了,生日蛋糕碎的一塌糊涂,溅到了墙上,地上,苏梅的脸上。妈妈赶紧推苏梅进屋,把门锁上,自己蜷缩在墙角,强忍住哭嚎,强烈的痛苦化作低沉的呻吟。
苏梅的书包不见了,钱包丢了,课本被人撕烂了,班主任已经放弃她了,任由她迷迷糊糊睡觉玩游戏。他走过苏梅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苏梅,不在乎,这就是她想要的,她不想让任何人对她有一丝的希望,因为那意味着压力和束缚。她要自己成长,一边伪装,一边成长。
她光着脚,感受小草的爱抚,看着夕阳西下渐渐阴沉的天空,如同妈妈笑容背后的光辉,不明亮,但是张扬地霸占着西边的半边天。
火车到站了,苏梅和妈妈各自推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玫瑰色的夕阳出现在高楼的后面,妈妈的脸映红了。她不紧不慢,目光坚定地朝前看,不去欣赏钻进眼睛里的透红的天空,只朝前走。
老王爱怜地看着苏梅,他不会无缘无故对苏梅好的,还不是为了那颗寂寞的心。老王老实,他不敢对苏梅动手动脚,也不敢袒露心声,他只每天给她送吃的喝的,给她派最轻的活,看着她劳动。
下沉,下沉,下沉……
苏梅憋着一口气,偶尔吐出一串泡泡。一个念头压着她的身体,拉着她下沉,沉到湖底。她要把一块大石头绑在他的身上,下沉,下沉,他们一起下沉,让湖底的泥沙吞噬这一切吧。
他们说苏梅偷了同学王丽的日记本,年级里最强壮的那个男生,要教训苏梅。在放学的路上他跟着她。
妈妈没有因为爸爸的玫瑰花而高兴起来,她安静地坐在草地上,爸爸坐在她身边,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苏梅在湖边捡石子,她知道,妈妈已经原谅他了,她吞下了所有的记忆,只想活在这一刻。
青草,青草,青草,一大片青草。为什么要割得整整齐齐呢?苏梅想让青草茂盛生长,然而,她不得不把他们都截断,一根又一根。
到了姥姥的老屋,虽然破落,但苏梅心里放松。阳光下的尘土变成了可爱的小精灵,苏梅要睡个好觉,伴着尘土的好觉。
不能再沉默了,她要报复,那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她受够了。当她看到有人拙劣地翻弄她的书包时,她上去打了那人一个耳光。
湖水碧绿,滚烫滚烫,苏梅像在沸水里煮着一样,水从四面八方压着她,抓牢她,想把她摁到水底。她做到了,她终于做到了,她完成了心中的夙愿,终于可以摆脱那不断重复的悲剧了。
苏梅梦到自己光着脚踩在碎玻璃片上玩,那些玻璃片在阳光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凡事苏梅走过的玻璃,都变成了透明的鹅卵石,每一个鹅卵石里面都藏着一个愿望。苏梅只要愉快地亲吻,这些愿望就能变成现实。
不是说好的,要一起生活吗?妈妈为什么一个人走了?她留给苏梅一封信,没说自己要去哪,她告诉苏梅不要找自己,她永远爱她。
细长的影子从地上爬起来,他趔趔趄趄地去追苏梅,但苏梅早就跑远了。他下定决心,明天天一亮就要告诉苏梅,他喜欢她,她想保护她。
爸爸一个人坐在芦苇丛中,他仿佛很享受燥热的感觉,沉浸在一大团热气中,滋滋滋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冒出。苏梅看着他的后背,打了一个冷颤,她慢慢靠近他,一点一点,眼前的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像是凝固在画板上的颜料,唯一能动的是她的双脚。这双脚小心翼翼,不自觉地往前挪动,到了,就要到了。
“瞧,我织的这件紫色毛衣真好看,你秋天可以穿上这件毛衣在校园里散步,肯定百分百回头率。”妈妈高兴地对苏梅说。苏梅看了一眼毛衣,觉得更适合妈妈。她下工回来,很疲倦,很快,躲在自己窗台下的小床上睡着了。阳光执意要在床上撒下困意,为苏梅编织了一个温馨的帷幕。苏梅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苏梅知道老王的意思,她不愿意享受老王的眷顾,不愿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况且他是有所图呢。她不会让他得逞。
傍晚,茶叶在茶壶里散开,被沸水搅动得翻来覆去,它平静的生活的意义就是舞动,舞动,耗费全部的生命。妈妈端起一杯茶,书本在她的膝头,阳光守护着她,苏梅看到她熠熠生辉。
天上的云轻轻薄薄,像一层面纱遮住了羞红的天空。苏梅剪下一朵玫瑰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撒向天空,就像妈妈那天一样,让自己沐浴在短暂的玫瑰花雨里。玫瑰让妈妈又找回了自己的爱情,而苏梅,想打破妈妈的美梦。
老师打电话给苏梅:“苏梅啊,你真是不鸣则已,一名惊人啊,你考了我们班第一名,你可以上我们市最好的高中。”苏梅一点也不惊讶,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可是做到了又怎么样呢,她一点也不开心,前面不一定是光明,而黑暗总是尾随其后,随时会吞没一切。
大狗狂躁地跳动着,到处乱窜,它跑啊跑,跳啊跳,最后跳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里,那个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流动的水,不变的浪花,什么也没有看见。
细长的身条鼓起了勇气:“苏梅,我理解你,这世界上没有我更理解你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苏梅清楚,他理解她,但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想让另一个人走进自己的世界。她为自己筑起了铜墙铁壁,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守好城墙,谁也别想闯入,哪怕,哪怕他是所谓的好人。
湖里没有鱼,苏梅潜入湖水,没发现一条鱼,略微浑浊的湖水不招人喜爱,有股惺惺的味道。她将自己交给晃荡的湖水,闭着眼睛,衣服贴身摇摆,脸色苍白,强烈的黑白色在她的脑海里碰撞,最后混合成淡淡的绿色。
云也有爱情,天上的两朵云逐渐靠近,靠近,彼此拥抱,融为一体,形成了各自新的个体。苏梅想把它们拉开,如果可能得话,她愿意撒网,套住一朵云,把它放进牢笼中,送的远远的。
翁嗡嗡,翁嗡嗡,割草机机械单调地吞噬草叶,肚皮鼓了,嘴巴还大张着,要用贪婪填充自己。爆炸,爆炸,肮脏的言语,愤怒的拳头,总要找个对象发泄,不管你多么美丽,它们专门侮辱美丽,欺凌弱小。但它们毁坏不了苏梅的心灵,她要变得更强大,强大,不用吹鼓肚皮,虚张声势,要彻底摧毁,再也不会出现。
一趟一趟,苏梅割着草,头顶的太阳伸着舌头舔她的脖颈,伸展到全身。苏梅麻木了,妈妈走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她想着妈妈的去处,鹅卵石破裂了。
山上青翠的茶园写满了故事,茶叶一片一片地跑到了苏梅的背篓里,妈妈说要给苏梅制茶,这是件有意思的事,一定要让苏梅尝尝自己亲手制的茶。
漂浮,漂浮,漂浮……
苏梅浑身湿漉漉地从湖水里钻出来,她躺在芦苇铺就的地上晒太阳。随着太阳蒸发掉身上的水分,苏梅的心也干了,干的她浑身冒热气,像一个被烤熟的红薯。耳边是妈妈煮茶的声音,咕咚咚,呜呜呜……
小石头是有生命的,这些捡来的石头那么光滑,是浑浊的水污染了它们,给明亮的眼睛注入了泥沙。它们本应该是透明无瑕的,就像梦中的鹅卵石,透亮,美丽。苏梅把石头泡在干净的水里,希望它们变回美丽的自己。
窗外,妈妈晾晒的床单在微风中摇摆,旁边的花池里月季探出头来,向妈妈点头哈腰。一群鸭子嘎嘎叫,挤作一团争抢地上的食物。
隔壁病床上是一位老奶奶,她不小心摔断了腿。她的儿女都不来照顾她,一个粗心的护工,又拉伤了她的腿。她天天呻吟着,夸赞年轻时自己的骄傲,在痛苦中煎熬,感叹年老时自己的无助。
苏梅回家,看到妈妈端着茶杯的手在颤抖,她放下杯子,背对着苏梅,看向窗外。苏梅把自己关在屋里,她想睡觉,想做那个玻璃球的梦,想亲吻一只玻璃球。
火车上,妈妈一直在织毛衣,她低着头看着线自己缠绕,参与集体的狂欢,线团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迷雾中。窗外烟雾弥漫的天空,火车咔嚓咔嚓的声音,低沉,回响,没有打破凝重的眉头。
爸爸十几天没有回家了,妈妈不提爸爸,好像他一直不存在一样。苏梅不敢提爸爸,她也不愿意提爸爸,她和妈妈两个人生活有多好呀。喝茶,她们在阳台,安静地喝茶。
苏梅坐在清凉的度假村办公室里,两个警察打量着她,他们告诉她,她的妈妈都坦白了,希望苏梅配合调查。苏梅仿佛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妈妈,妈妈告诉她要听话,好好生活,告诉她该怎么说怎么做。
苏梅懂了,往后余生,还很长很长,她决心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