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雪怀
我想,即使如今我与Y小姐已坠入爱河多时,恐怕她也不清楚长沙一别后,七天本该忙碌又充实、安宁又美好的假期,对我而言为怎样的折磨——这便是日后我与Y小姐相处,偶尔心里不平衡,恨恨把她的脸揉成包子的主要缘故。
其实写下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甜呢。我常以为人们写作时多半要抽支烟,或者临窗踱步,或者蹙眉长叹,可我只想伏在桌子上傻乐呵——Y小姐同样不知道这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Y小姐总以大魔头啊,大妖怪啊,大姐姐啊自居。在她眼中我大概是养肥就可以宰了下锅的唐贤弟,但偏偏在我这个唐贤弟的眼中,有她在的时光总是美好得让我快乐。
可当日和Y小姐分别后,在长沙街头如同孤魂野鬼般的我并不快乐。当满是忧愁、苦闷,使我心烦意乱的思绪被炽热的阳光烘烤成糊的时候,心里千丝万缕的儿女私情也并不愿安分点。我绝不允许自己以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回家,可在火烤般的长沙街头我目光所及之处,真没一个僻静的荫凉地供我把乱糟糟的心情埋藏,我只可以漫无目的地随人流涌动。那个黑色的下午,我亲身验证了好几个大概有些搞笑的道理――譬如人并不是铁打的忧伤也并不能使人坚强,所以在我被粘稠的情绪和酷热的天气双重折磨得头晕目眩死去活来时,理智硬是拽着我去了家超市稍作休息;譬如那时候的Y小姐比雪碧更能让我透心凉;譬如脉动并不能让人脉动起来,至少绝不能让一个濒临心如死灰的人脉动得死灰复燃。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到家的,大抵如同苦情戏里的男主——泪眼婆娑地晃荡进公厕,一头扎进蓄好的水里迫使自己冷静些,再起身把自己拾掇干净,对着镜子用手摆弄出个360度无死角的阳光笑脸来——姑且这么认为。我只记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说服自己放下了Y小姐。有太多理由可以说服我自己了,真的。 “萍水相逢自然擦肩而过”,“相遇是美好的就足够了”,“要做个单身贵族”我真不知道给自己灌输了多少自欺欺人的“鸡汤”!当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再稳定下情绪时,我已经鬼话连篇地使我几乎要自问“Y小姐是谁?我见过吗?”
可我并没有那么幸运逃出情网,当我整理衣服掏出那张红色的小小的被我蹂躏得皱巴巴的火车票时,一眼就看见了上面有歪歪扭扭的Y小姐的名字。那时候Y小姐低着头,郑重又专注,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她名字的模样我居然还记得。于是,我缴械投降了。“嘿,字真难看。”我往空气加湿器里放了些玫瑰精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就陷入对Y小姐无止境的思念中去。——为什么用玫瑰精油呢?那是Y小姐身上的味道,那是种摄人心魄我怎么都挣扎不开的味道。事实上,空气中萦绕的这味道使我陷入更可怕的深渊——我没法光凭闻闻气味就能骗自己Y小姐在身边。于是那种思念凝聚得厚重浓郁,王水都化不开。
我只好小睡一觉。睡一觉真是短暂逃避心事的好方法,至少使我醒来时脑中多少清明些。我渐渐可以进行片段性的思考,接着我忽然意识到与Y小姐之间尚有一线生机——我有她的微信。可偏偏她又说“我不知道会不会理你,看缘分吧”缘分!缘分!我真要疯了!然而我别无他法。单方面的相思使我痛苦,使我绝望,使我辗转反侧,使我死去活来。于是给她发了一句“你回家了么?”枯坐了一个小时,没有回复。我不死心,给她又发 “还记得我么?”
每句话一定都要配上个可开心可萌的表情,但我心里很难过。
Y小姐回复我的时候是第三天中午了。一句“嗯?”哪怕是如今,只要我想起这个,都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摇来晃去,一遍一遍蹂躏她的脸。可那时她短短一句“嗯?”几近使我得以解脱。我并没有那么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喜悦,只瞅着那一句“嗯?”出神。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那般端详一个字一个标点,也很难再那般细细揣摩这一个字一个标点里包含的情绪。犹豫了一下,我只好摊牌“你知道的,我想你了。”可Y小姐说:“我不想你。”我大概又坠入了深渊了。可真不心甘,于是又说“你在干嘛?”很快就有了回复“啃猪蹄,忙着呢!”“……”
我忘了那天和Y小姐后来再说些什么了。想来无非是东扯西扯要哄她开心,端着手机只等她回复,很一般的戏码。我只深深记得那三个字――“啃猪蹄”,所以日后每次和Y小姐出去吃饭,我总要往她嘴里塞个卤猪蹄。每每期待她卡着噎着多少出个洋相让我放肆地嘲笑痛快地报仇。可Y小姐只幸福地吃着,悠然地吐骨头,从未让我得逞过……好气哦!
可是我又打心底觉得Y小姐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啊,令我气都气不起来,只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