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阳光抚摸着我的背,遂想起昨日给母亲洗澡的情景。
大概这是我第三次给母亲洗澡吧。
要过年了,母亲念叨要洗头洗澡。我想着,凑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回家给母亲洗头洗澡。
昨日下午,驱车到家。母亲已经在门口张望了,看见我,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上楼,把暖气开足,放水。当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我开始给母亲搓背。轻轻地,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仿佛小时候母亲为我洗澡。
小时候洗澡是什么样儿?记忆中,似乎一个冬季也只能洗一两次澡吧。在一个只有一盏微灯映照下的黑咕隆咚的澡堂里,上面是大铁锅,下面烧着柴火。人浸泡在温热的水里,脚下、臀下各垫着一块木板。烧水的人可是要掌握火候,让水温刚刚好。我总是躺在母亲的怀里,玩水,任凭她把我上上下下搓洗得白白净净,浑身舒坦。
此刻,我搓着母亲的后背,仔细端详着水珠缓缓往下流淌,流过每一寸肌肤。
母亲年轻时,身体健硕,干活不逊男人。最辛苦的时候,是在大队开的砖窑上做事。每天要将一块块土坯搬到砖窑洞里,烧成砖,并将冷却的砖一块块搬出来。冬天稍微好一些,最难忍的是夏天,炎炎酷暑,人不动就一身汗。很难想象,在那样酷热的窑洞里搬土坯、搬砖头是什么感觉,那要出多少汗啊?需要怎样的毅力和韧劲才能坚持下去?不知道母亲每天要搬多少块土坯、多少块砖。只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望她,母亲从窑洞里走出来,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满脸黝黑,唯有一双眼睛闪亮亮的。不记得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情,现在想来,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母亲背上的肌肉松弛了,软软的,没有了弹性。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宛如抚摸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帮母亲吹干头发,用梳子轻轻地梳顺每一根发,让我心安的是,母亲的头发还只是有点花白。
当我捧起她的脚,给她修剪脚趾甲时,一阵心酸。母亲的脚趾甲已经这么长了呀!长到趾甲转弯了。过去,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她修剪呢?总以为母亲还不老,还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殊不知,弯腰修剪脚趾甲对于一个75岁的老人而言,是一件难度多大的事情啊!
捏着母亲的脚趾,一个一个地修剪,小心翼翼,唯恐指甲刀划破趾甲旁的皮肤。
我没有看母亲的脸,只觉着她的腿由紧绷慢慢放松了,我也随之放松,手指灵活多了,直至把最后一个脚趾甲修剪好。
我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母亲粗糙的脚,宛如抚摸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