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话

平行线（上）

见到他们已经双双进去了，我便抽身从旁瞬步至了李琴家的门檐处，门是半虚掩着，且室内的灯光被毫无顾忌的开着，透过张开的缝隙，可以轻易地看见里面的一切，而又不被发现。

首先说一点，我不是故意去偷窥的，我只是想从从他们的对话中，获悉一些我想得到的信息。说实在的，里面的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人侧目，只见二人很有体态的盘旋着，李琴被压在黑警扎实且黝黑的身体之下，松弛的手臂环扣在他的脖颈处，他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像身体里被憋闷了很多的怨气般，而那股甜腻而又显得有些诡异的气味流转到我的鼻息，便在这之上更加了一层偷情者的刺激。

二人倒也是真的无所顾忌了，灯光如此通明，连窗帘也不拉住，就不怕被发现吗？难道他们已经准备摊开一切，然后做一对天涯夫妻？正当我陷入思虑时，那边似乎又有了新的动作。只见二人调换了方位，李琴也由刚刚的躺姿完全成了跪立式。她双手背后，有些卖萌的将双手背后，在灯光的照耀下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被尽显无遗。李琴作为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还能够有这样的身段与容颜倒也真是不错了，而对女人而言，情感可能就是唯一的驻颜术吧。

  “等啥呢，你。”李琴暗示了一下似乎毫无动作的黑警。

后者突然脸色黑了下来，刚刚的劲头似乎突然被什么事情打扰了情绪。

李琴有些小女人般的撒气道：“你，是不爱我了？”接着又赌气般的准备穿上刚刚散落一地的衣物。

“不，我...我只是。”黑警言辞闪烁着握住了李琴细小的白肢。这样有些吞吐的话语，被李琴紧紧握住主动权，她说道：“你怂个什么啊？有啥事，你倒是说啊，我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还在平县，别担心。”

我不禁有些苦涩的笑了，丈夫在外地配合调查且身心俱疲，你这倒好，还在和别人偷欢，突然间我有些替汪大柱不值，原来那些日子的家暴、以及之后李琴的种种伪装，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做的屈从，说到底，整个事件，谁都是悲剧的始作俑者，谁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错之分。

  “算了，先不提这茬，今天找你本来就是来找快乐的，嘿嘿。” 黑警折开话题，浑身又被注满了力量，他十指扣紧，技法娴熟的从后面摘开了李琴的乳白色胸罩，他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这座历经岁月洗礼而有些垂落的双峰，双手紧握，接着来了个回旋，将李琴紧紧地压在了身体之下。伴随着一声声启齿的呻吟，二人极富经验且有节奏的配合着，赤条条的两具肉体也因了彼此的进入，而生出了别样的花火，而他们的表情究竟是爱并快乐着，还是痛苦并永远的爱着，谁也无法分清这样的界限。

被这样持续分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二人终归是放下了彼此作为肉欲的沟通，他们擦拭着彼此残留的结晶，着上睡衣，一言不发的抽着香烟。

他们互相偎依着，看透世俗般的平视着前方。“噔”一声，黑警弹掉了还未抽完的香烟，用他那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刚刚我就想和你说了，那笔钱款你觉得咱们该如何转移？”

钱款？难道是......。

  “嗯，我也正打算和你商量着呢，毕竟数目也不小，要不咱们直接全部提现，然后咱们远走高飞？”李琴露出贪婪的一面，笑着对黑警说道。

黑警脸色一沉，似乎对她这个决定不是很满意：“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这些本来就是你儿女们的灰色收入，最近警方肯定在查，你这突然取款，难免不被怀疑。”

  “那转账到你的卡上岂不是更有风险？”李琴询问道。

黑警摆了摆头：“这更不行，这样做的话，我们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打算怎么办？”

可能短时间内黑警还未找到更好的办法，他有些心焦的挠着头。

不过，李琴却又悄然伸出自己的一支手臂，极俏皮的在黑警的脸上拨弄着。接着又别有深意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后者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搞得有些猝不及防，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李琴久久的保持着一个姿态，看样子是不得答案不罢休了。面对这样有些质问的口气，黑警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甩开缠绕在自己腰身上的李琴，烦躁的说道：“我在想办法呢，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李琴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她加重了语气，同时又暗暗施加给了黑警一些压力：“看来，你压根不爱我，和我一起，就是图钱，和我的身体，臭男人。我不会和你再配合下去了。”

显然，黑警被李琴这样的话语镇住了，他露出了一副完全有别于常态的表情，他卑微的笑道：“哎，开玩笑呢，我喜欢你，天天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说完，又紧紧拉扯住刚刚被自己推开的李琴。

女人，天生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没有任何反抗力的，李琴脸上虽说不悦，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和黑警簇拥在了一起。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哦，你又为什么喜欢我？按照女人的审美来说，我这长相和小鲜肉之类的也挂不上钩吧？”黑警半开玩笑道。

李琴长叹一口气，幽怨的说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和汪大柱就没了感情，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他本身也是一个木头桩子，虽说相貌上过得去，但是太缺乏激情了，生活啊，太像白开水了。”

  “那我就是你这平静湖面的波澜咯？”黑警用小指逗弄着李琴的耳垂。

李琴点着头，又颇有些悔意的说道：“有时候想想，也挺对不起大柱的，他是一个苦命人，我却和你......。”

  “没事没事，我会好好疼你的，你们都没感情了，在一起也只会再生痛苦的。”不知黑警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闪烁，里面可能会有些欺骗的意味。

女人终归是情感动物，几番话下来，刚刚还颇强势的姿态转眼就败下阵来，她撩拨了一下头发说道：“那你是想怎么办？”

  “实在不行，先把这钱打在我一个老哥们儿的户头上，他有案底，而且家里不宽裕，老婆孩子都等着花钱呢。”

李琴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让他替咱们背锅？”

黑警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揪了一把李琴那略显松弛的面庞，有些辩解意味的说道：“怎么能说背黑锅呢？我不得给他一笔安抚费啊，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替咱们坐牢，这样咱们才能远走高飞啊。”

李琴出神的看着一旁，自顾自的念叨着：“那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啊。”

  “那你觉得自从决定和我在一起，你付的代价大吗？”黑警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李琴似乎早已有所准备，她安静的说道：“平心而论，代价很大，你看着我现在一天面无风云的，其实内心里面的煎熬却又是谁也不懂的，一方面，我对汪大柱还是残留着夫妻之情的，毕竟这么多年了，即便他有千般不好，按照伦理来说，她也是我的丈夫。但是，他这个人由于早年的遭遇，性格难免会被蒙上一层阴影，所以我和他的相处很多时刻都是不快乐的。所以，你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弥补了我作为女人需要的真正快乐。毕竟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不仅仅是他生儿育女的工具，我也需要对方给予的幸福与满足。”

我听到这，才突然觉得，其实李琴的出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道德观出了问题，只是汪大柱没有在一定程度给予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完整诠释。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心中的那根标尺太过于强硬与不通人情，而在这之上的人性又岂是那些条条框框可以言尽的？

不知是李琴的这番话语触动到了黑警，还是只是故作的表演，他的眼神中在灯光的折射中氤氲出了别的意味。在那一刹那间，我读到了他眼神中的一丝人性的妥协。是的，在李琴这样无暇且庞大的爱面前，他必须为自己的某些私心让步，换句话说，他必须彻底抛开一切想法，踏踏实实的与眼前这个肯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共度一生。

但是，当他粗壮的臂膀摇曳到她日渐枯萎的肉体上，刚刚还带有些许慈悲的目光又被别的东西点亮了，但是他的身体却在告诉自己，此刻必须选择让步，哪怕他的目光早已被那些更为绚烂以及更为年轻的身躯所吸引。所以，他没再做出些什么容易引起她怀疑的小动作，而是彻彻底底的和眼前这个女人交缠在一起。

  “哎，可怜了汪梅。咱们就这一个女儿。”躺在黑警怀抱中的李琴猛地说道。

而这一句话就像是要了黑警的死穴一般，他几乎快要蹦了起来：“你没把汪梅的身份给说出去吧？”

“没...没有，我不会那么不知分寸的。”李琴有些吃惊于他的态度，嘴唇都有些发抖起来。

不过，显然李琴加剧了对于黑警的怀疑：“你在怕些什么？怕咱们这样一个私生女儿的身份给你丢面子了？还是？”

“没没没，你说哪里去了，再说了，汪梅也......。”

  “哼，看来你对汪梅之死并不在乎啊。你可真有良心，她可是咱们亲生的啊。”李琴感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挑战，开始掷地有声的回应起来。

黑警拍拍正在气头上的李琴，劝慰道：“嗨，你看我这，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汪梅这次因为列车事故遇难了，我也很悲伤。虽然，我骨子里是个痞子，但我也是有人性的啊，你呢，也宽宽心，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了......。”

黑警给李琴留了一个奇妙的转音，随即一把抓住李琴，盖上厚被子，大笑着压住她说道：“咱还可以再生一个，不是吗？”

说完，二人又盖紧被子进行了下一轮的鏖战之中。而旁观完这一切的我，则默默地退出来了，虽说室内里面被一片灯光照耀得恍若白昼，但是我却从一开始便感觉到了里面的阴寒与压抑。我不觉得里面的两个人是在培植着什么新的感情，而是觉得，他们不过是在这个被欲望吞噬的黑夜里，有所准备的做了一次自我放纵与自我反噬。我转向身后大片大片的黑夜，背投身后那无限的影迹，生平头一次觉得那黑暗竟来的如此真实，好像那刚刚领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但，那些发生过的、以及那些即将发生的一切，有那么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