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田野一片颓势,天地间辽阔得像一面镜子,一个个村庄孤独地遥望着。在这杳无人烟的田垄间,一个佝偻的身影还在一镰一镰地挥砍着过熟的秸秆。
远远地听到嘹亮的山歌飘荡,沙哑的调子时断时歇,歌声里浓浓地情意铺在日光上,暖洋洋的。我遁着歌声移步向前。在荒野仅剩的几块玉米田里,一个头发花白了的消瘦的老人泪眼朦胧地忘情演唱着。多么痴情的山歌,在老人的嗓音里装满了份量。
我靠在田垄边一棵凋零了的柳树下,闭上眼静静地听着,一边感慨着,又忧愁地不行,再拖开眼皮,赫然发现老人半躺在我的一侧,侧着脸看我,像端详一个孩子一样摇晃着头。
我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老人也笑了笑。
这时我才估摸出老人大概七十多岁了吧,蜡黄的脸蛋深深地塌陷进头骨两侧,干瘪的嘴巴时不时地蠕动几下。如果没有那一束明亮的目光,真让人有点后怕。一身褪了色的中山装格外抢眼,两个膝盖各打了碗口大的补丁,袖口磨的像拆散的线团。一双球鞋虽蒙了一层黄土,看得出是崭新的。
“有烦心事吧?”老人动手卷好一支烟,递了过来,微微抿嘴一笑。
“哎,活着真累啊,有时想着睡过去多好。”戒烟多年的我还是挣扎着接过那支粗糙的烟。
老人点了火,我猛地吸了一口,一股辛辣窜上脑门,剧烈地咳嗽起来。老人也为自己点燃了烟头,吸一口耸了耸肩,像一只吃饱了晒太阳的小猫咪。
“人啊,看开了就好,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像我这样的人还唱着山歌抽着烟,不就碰到你了吗?”
我被老人逗乐了,转而调侃道:“您真幽默,再说您这样不挺好吗?安度晚年,无忧无虑的。”
“哈哈哈,挺好吗?也是,挺好的。你看我的新球鞋是我孙女宋小玉孝敬我的,说起我孙女、孙子啊,都挺有出息的,唯独我的小儿子。噢,其实在别人眼中那也不叫有出息,只是比我小儿子强罢了。哎,我又要提往事了。”老人吸掉最后的烟屁股,重重地吐出一股烟雾,又赶忙摇着头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