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遗物 · 四

我已经走丢1个月5小时23分了。

对我而言,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丰盛的容器。我们都是活在其中的虚像。带过我的老师傅说,我是这一辈里表现最优秀的一个了。我一直以这句话为傲,以为我总有一天会闯出一番事业。可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他第一次来店里,我就看出他不一样。他没有普通人眼里的好奇,他的眼睛像一汪安静的湖。秋天的安静的湖。他没有挑挑拣拣就选择了我。可能是第一眼的喜好,也可能是因为他口袋里那点可怜的压岁钱也只够带我回家吧。

他的家里总是有吵不完的架。他爸妈用在他身上的时间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强迫对方接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陪伴他的时间里,他总是安静的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的所有情绪都是灰色的,没有温度。而我是他对抗这个世界的武器。

初一的他开始选择住校。他在学校没有朋友。不喜欢他的人很多。他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阵阴郁。事情最初没有那么糟,只是上课收到纸条说让他去死。他不理会,以为这不过是同学间的玩笑。直至事情开始失控,他在厕所找到自己的练习册,寝室的床上都是剩饭,上课的桌椅被涂上满满的胶水。我想他是挣扎过的,可那有什么用。我们都太弱小。

他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多。几乎一天24小时,都是我陪在他身边。上课的时间、午休的时间,他总是和我在一起。甚至很多个夜晚,我知道他没有睡,我也不会睡。我们像孤独的双胞胎,你陪着我,我陪着你。

成长真是一件折磨的事情,迫不及待的逃离才是最终的出口。为什么是他,我想了无数次的问题。他不过是不爱说话而已,从没有妨碍过别人什么。甚至期末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课堂笔记借给别人。

直到一个月前。他有了朋友。在图书馆,他和那个男孩想借同一本书。后来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共同爱好。那个男孩逐渐开始取代我的位置。我倒是不担心,也许世界终于开始对他温柔起来了。

最后一次见到他,我感觉到他身体里流淌的活力与青春的力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他开心的对我说,以后都不再需要我了。真好,他能和这个世界好好交流了。他最后一次仔细端详我,然后把我丢在了教学楼下的垃圾桶里。

只是一同丢进来的还有那个男孩残缺的身体。


人们都以为我们没有感情,其实每个被遗失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故事。


一千零遗物 · 三:心理医生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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