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立春,窗外的蔷薇还有几株在含苞。经过早段时这几年少见的冬雪的倾轧,依然婀娜如昨,绿的翠,红的媚。
不知是谁,轻弹吉他在哼着宋冬野的《斑马斑马》,声线干净清越。
临近年关,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早晨,可以慢悠悠地坐下来,蘸着蒜泥和着大伙的谑戏笑语,用筷子一根根挑起吃着一碗米粉。待各自散去,回家再闷上一壶陈年寿眉,看了一部上个世纪的老电影《香草天空》。等佛系少年出了门,放了储兰兰的《梨花颂》,让咿咿呀呀的二胡和大鼓萦绕起来。听过几个版本,还是更喜欢听有着张派韵味的这个青春版本。这个时候,生命就剩下一种模式:自在。
小的时候,很喜欢过年,有好吃的又有压岁钱,大人们也都变得和颜悦色了。那时想,要是天天都过年多好!渐渐成年,对过年是忧喜参半,年也不似小时候那样讨喜,像一个要去完成的任务。中间,有过几次逃跑,恣意中又夹杂着些许不安。至如今,怅了二十五年后,终于愿意接受生命中的失去,又有了对年要来临时的喜悦。这喜悦,又不似小时候的盼望,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来描述。安在或临在,比较接近此刻的状态。安心自在的享受着这个当下,不拒绝它的流逝,也不等待着它的到来。或许,这就是这一年最大的收获,和自己愉悦地呆在一起,不惧时间的流逝,不喜时间的停滞。
這一年,做得最多的功课,就是接受。
这个功课不好做,总是会逃到无处可逃,痛得无处不痛时,才会说,要么继续拒绝,要么接受,只有两个选项。拒绝这么多年,逃避这么多年,你快乐吗?不,不快乐,简直要痛死了。拼命努力,拼命要证明自己,却离我想要的越来越远。有个声音对我说,停下来,跳进去。我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但我不想再逃,就这样,傻傻地放下我强大的头脑分析和评判,一次次跳下去,不再拒绝,不再逃避,选择了接受。接受,是生命中最难做的功课,却又是生命中最美妙的。
穿过防卫控制,穿过脆弱,终于到达我原本所是的本质,信念一层层被我剥下,只剩下真相。终于,我看到了醒过来的快乐,它从来就在,从未离去。从此,不再拒绝坏感觉,不再挽留好感觉。快乐,它不会因为我感到悲伤失意而跑掉,也不会因为我成功喜悦时更快乐。我总是快乐的,如果我不快乐,那是我没有活在真相中,对真相的热爱成为我人生的基石。
过年了,十八岁的佛系少年拥有了自由支配压岁钱的权益。美惠老师说感觉这是个与世无争的孩子。这个“与世无争”的少年说要用他的压岁钱为他的信仰充值,他要买原装正版的CD。我嘲笑他,看你最终到底是给滴滴充值还是给信仰充值,不论滴滴公司还是音像公司都会欣赏你的,也会欣赏你的打赏。外面的风憨憨的,这个少年他也憨憨地笑。
现在,对于这棵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不断地不紧不慢地去浇浇水,拔拔草,施施肥,他可能停滞多年不长,也可能突然一下就窜成参天大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片生命的钥匙会在什么时候转动或不转动,但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去改变另一个生命,也没有了改变另一个生命的欲望与兴趣。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夫妻,情人,父女,母子,朋友,哪怕就是这几个跟你有肉身触觉关系的人,我和你并肩站立,但我和你之间总会留一点空间,让宇宙之风从中吹过。
这一年,看了几本影响我生命的书,最重要的是老克的《重新发现自我》,还有杰德的灵性开悟三部曲,托利的《当下的力量》,罗伯特的《你值得过更好的生活》。他们把在灵性失忆的我从三元世界重新拉回二元世界,告诉我生命就是二元对立的,要么死去,要么活着;要么醒来,要么继续沉睡;要么拒绝,要么接受。在这个二元的世界,重归儿时的简单,比儿时的简单多了对生命的了悟和清明。
早段时间读上世纪八十年代旅美的汪曾琪写给妻子松卿的家信,有一段描述五月花公寓女生的一段话,甚是喜爱,摘抄如下:······不少女生光着脚到处走。前些时天暖和,甚至有人光脚在大街上走,她们穿着不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脸上总是很满足,很平淡的样子,没有忧虑,也不卖弄风情。
暖和的阳光洒在身上,甚是想念小明从潮汕带回的野生家做红茶,像一颗隐藏的灰蒙蒙的珍珠,入水就光芒四溢,入口甘甜肥美,那滋味现在想来还意犹未尽。起身冲了一壶滇红,如此,甚好。
2018,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