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客——三格

猫从报上看到,有沙发客这样的事,就在网上报名了。

百度一下:“沙发客”顾名思义就是“睡别人的沙发”。这是表面的意思,其实不一定是睡沙发,如果主人有空余的房间或床铺将会睡得很舒适。如果遇到一位更加好客的主人,甚至会带你游览风景名胜,遍尝当地美食。当然,在享受这些的同时,你也要把你家的“沙发”贡献出来作为交换。

三格,是到我家的第一位沙发客。

第一天,他来的时候,大约下午5点钟,我忙着交欠下的电话费,因为网被停了。我以为,他是来旅游的,是不是要发微信,微博呀,是不是要在晚上写写游记感受啊,没有网可不行。但实际上,三格用不到网络,因为他一个电子产品都没有,没有手机,相机这些我们出去旅游一定要带的东西,甚至他连一块手表都没有。

其实,对于我们提供“沙发”的人,原则上讲,只提供住处。但是,三格5点就来了,并且来时手里还举着半个西瓜,总不能轰人家到外面吃饭吧。于是,炒了几个素菜(汗,家里实在没有肉)。三格,是个表面上看很开朗健谈很懂事的孩子,看我炒菜,就要过来帮忙,我问他会什么,他说他就会西红柿炒鸡蛋。

我说:好,最后就由你来个西红柿炒鸡蛋吧。

三格说:太好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我说:我们不仅要走向世界,也要让世界走向我们。你来了,我们也想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三格继续说:这种感觉太好了,你知道,能做点什么不白吃饭,这种感觉太好了。

呵呵,我们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

和三格聊了很多:他说:有一次,在天津,他没钱了,饿得实在不行,抢了一个老太太的摊,一共15元钱的吃的。他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容,语调也是轻松的,并没有多少歉意和愧疚。我心里倒是微微一动:难道我们把一个贼请到家里来了?然后,他接着说:吃饱了以后,他心里一直不好受,就摆摊卖了自己的衣物和手机。拿到钱,他第一时间还给老人15元钱。老人说:回来就好,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饿疯了。你呀,不用抢,跟我说我会给你的。老人的话让我们的交谈有了小小的停顿,不仅三格,连我和猫都因老人的宽容和善良而感动。

三格15岁缀学,他说他是个好学生,成绩不错。他父母健在都有稳定工作,家庭条件也不错。那么,他辍学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没有问。15岁,进入社会,他看到很多不好的现象,让他觉得生活很累。他渴望寻找简单的生活。于是,从去年开始他就辞了职,行走天下。他问我:有简单的生活吗?我说:心要简单,世界就是简单的。他不懂,其实我也不太懂。也许,有很多人羡慕他的勇气,我却从中体会到他的无奈,我想他一定受过很多伤害吧?

三格坐公交和地铁会逃票,如果单单以为他没有钱,能省点是点就错了,没那么简单。他会在逃地铁票后,冲着监控镜头做鬼脸,希望有人能关注地铁逃票这件事,并有所改善。可惜,他说:根本没人理。从中我们能体会到:三格这个孩子有很多的想法,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吧,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

泡上一杯茶,我们聊了很多,从基督谈到吸引力定律,从别人的帮助到自身的救赎。三格说:从北京出发他要转道云南,在那里有个道观有他的朋友,能够收留他。我想是能够给他提供简单的食宿吧。他说:他要在那里静下心来,把他这一年多行走的感受写出来,也许对别人也会有所启迪。他说:他要靠写书来养活自己。说起他的父母,他说:他父亲特别不理解他,这次来北京,爸爸是有车来京的,都不肯搭上他,也不给他钱。是他妈妈偷偷给了他500块钱。

我一直很揪心,在三格走后的很多天里我都很揪心。三格只比我儿子大一点点,我儿子是不学无术,拼命花钱的主,我常常为他的未来担忧。而换位到三格的父母,难道就不为三格的前途担忧吗?能靠写字为生的人又能有几个?何况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孩子。

第二天,我特意买了鱼和鸡翅,我想三格那么瘦小一定很缺营养吧。从我这里走了,不知又有多大概率能遇上他谈过的那些允许他蹭吃的的人。蹭吃,蹭车是三格嘴里出现频率很多的词,有点自嘲调侃,也有自豪和习以为常。

我和猫说:我忍住了没有给三格买一堆吃的带上。我怕他还是小,不能理解别人的善良。我怕我和他提到的很多人的善,被他误解成是一种自然,一种可利用的资源而减少甚至放弃自己的努力和奋斗。那样我们不仅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毁他。这也是我们能为他父母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吧。

临分别的时候,我们故意装得很轻松,三格说:什么都不说了,谢谢你们。停了一会,他说: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于一个处于心灵救赎的人,这句话实际是对未来的一个非常美好的祝愿。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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