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角落里躺着一本书,习惯性的随意翻翻。一个浅蓝色的信封飘落在桌上,稚嫩的笔迹饱含期待。多年前那个一说话就微笑的女孩仿佛又站在了我面前。
人如其名,她的名字叫米笑。当年只有14岁身高却已是一米六五,比我还高一点,自然很引人注目。那时我在一所地处城乡交界处的学校教书,适逢城市扩张,征地分钱进行地如火如荼,每户差不多都分了十来万,腰包一下子鼓起来了,身板也装模作样的听起来了,学生多半沾染了一些目光短浅的坏习气,让我多了些幽幽的叹息。她转来后,我发现她特别聪慧,思维相当敏捷,曾暗想,这是一棵好苗啊。可没几天,问题接踵而来,先是她不喜欢跟女生玩,总是跟男同学一起疯,使得全班大部分同学侧目而视。正想跟她谈谈,还没来得及,我就生病住院了。等到我再上班,已经面临期中考试了。米笑的情况很糟,经常旷课。她的爷爷是位儒雅的老先生,不厌其烦的为了孙女的事来校接受老师的“批评”,从他口中,我了解到米笑原来还有那么坎坷的经历: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再嫁去了咸阳,父亲也再成新家,爷爷把她拉扯大,该入学的时候才送回父亲身边。她眼中的父亲自然是陌生的,感情淡漠,继母就更不必说了。矛盾差不多每周必不可少。去年矛盾再度升级,于是就有了转学这件事。我觉得,米笑应该很爱爷爷,可她为什么老是逃学,给年迈的爷爷惹事呢?我很想解开这个迷。
当她在爷爷的“押送”下再次返校的时候,我对她也进行了苦口婆心的说教。米笑低着头,咬着嘴唇,适时的点头。我觉得,我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获得她的信任。果然,期中考试她没参加!而且又一次旷课长达2周!我找到跟她关系不错的学生打听,得到的答复是—离家出走了!当她的爷爷再次来到学校时,我发现他的背似乎更驼了,那一刻,我真想抽米笑两个耳刮子,可是她还踪影全无!后来待她返校,告诉我她去找她妈妈了,可学生中又有新的议论:据说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宝鸡的姐姐,相识已有两年,前不久两人在网吧聊天时与西安的聊友发生互相辱骂的行为,于是二人上西安找人家算帐去了!天,真是幼稚到了极点!虽然我不是班主任,可我打心眼里喜欢倪笑,因此又叫她来问。具体在西安到底有什么样的遭遇米笑不说,只是告诉我她们并没有找到对方。我对她讲了我的看法,然后扔下一句很冷的话:“你要想让你爷多活几年,就给我消停点!”
于是第二天我收到了这封浅蓝色的信件。米笑很困惑,为什么她把男孩子当朋友,男孩子却总冠以别的意义。其实她比谁都想让爷爷多活几年。可我当时因为两岁的孩子肺炎住院,穿梭于医院和学校之间,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青春期交友要慎重,既然发现这样的问题了,就要查找原因,先从自身找。原本想给她回封信,也没有写。现在想来,倘使我及时给她认真的写了回信,米笑说不定会有变化吧?不知道她当时什么心情,定是对我很失望吧。
紧接着,米笑再次失踪,直到我调走都没有找回来……期间,她爷爷还来过学校几次,找学生打听米笑的下落,我自然很关注,时时找她相熟的学生问询,只是没有消息。他送我两本他自己写的书,一本是诗集,一本是宝鸡当地的陈年匪事,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扉页上写着:请田玲老师雅正!遒劲有力的字力透纸背,那两本书当时我确是认认真真读了的,米老先生原真是做学问的人。
淡蓝色的信笺很轻,可在我,却沉甸甸,装满了遗憾和莫名的愧疚。不知道,那位米老先生现在怎么样了,美丽的米笑可曾回来过,她的脸上,是否还常挂着那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