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王是好多年的老交情,同住无人岛。无人岛就我们俩,几十年来相安无事。老王是爱吃瘦肉的大痴汉,我是偏爱肥肉的瘦子李。人的食量是惊人的,白骨足够搭两间工作室。老王是屠夫,手艺高超,能够通过不同的刀具和切肉的角度及方式达到肉质的最高要求,也最能愉悦自己,从不违背自己的食欲,想吃就非要得到。我是开专卖床上用品-枕头的杂货铺,嗜睡,难睡。
按理说,无人岛无人,屠肉场和杂货铺都没有收益何须开张,但是在无人岛不讲逻辑和规则,规则是人定的,人是无常的。我和老王同吃肉喝粥,不想开拓疆土,不想当国王,就想这样到老到死。
最近无人岛的生意不行,没有生人入岛,老王好几日没开荤,我也没有枕头陪我入眠,黑眼圈快掉到脚。
老王使用迷魂术,把白骨房子幻化成世外桃源,我训觉鲛鱼发出音乐,诱导生人失去意志,以此期待生意兴隆。
一个小孩进去雷区,我和老王愣了。小孩一向不是我们的目标,一是肉质虽嫩但是难塞牙缝,二是不够制作一个能让成人枕的人肚枕头。我和老王一生就靠这点信仰存活,又正逢饥渴难耐,无奈小孩也捕。
老王计划着哪一个部位怎么蒸哪一个部位怎么煮,十分欣喜,我急需一个人肚枕头拯救我的睡眠,消除我的焦虑。我和老王生平第一次起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有约定,如若有争议的生人,任一人不可私自开工制作。我们尊重彼此,不违背彼此。小孩由我放置于工作床上,日日用安眠香烘烤,不能睁眼。小孩的五官清秀,睫毛格外长,嘴唇粉红,睡着时也在微笑。我不自主想要他醒,告诉我他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有什么做好梦的秘诀。
小孩在河边玩水,鲛鱼也成为了他的朋友,喷水给他看。爸爸妈妈?这是什么东西?小孩说爸爸妈妈总让他感受到爱,而爱又是什么东西?
老王大发雷霆,说我破坏了规则,不能让生人见到无人岛的真境。无人岛之所以是无人岛,因为他和我都不是人。小孩必须被杀,可我执意不许。僵持之中,老李伤心地走了,雄厚的肩膀软弱无力,抖动的头部一上一下冒着,快走出视线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就算这样,你也成不了人的。
老王默许了我的作为,取而代之更加辛劳地捕捞,不久就捕上一男一女。他把一个男人放在我工作室门口就走了。玩乐回来的小孩远远望见男人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起来,还叫着“爸爸”。我即刻催眠了小孩,也把他放到临近的工作床。他们媚眼长的挺像,但是爸爸睡着的时候愁眉苦脸,估计是受了找寻之苦吧,也是可怜。
此刻小孩的妈妈应该被大卸八块了。老王喜欢用头部煮汤,这样脑髓等营养物质会浓缩到汤里。内脏适合火锅,烫煮中入味。手臂腿适合做小炒肉,肉质紧致。手掌脚掌适合卤煮,闲余时候打发牙祭。一个生人够老王消化几天了。而我呢?快两个周没睡觉了。
在肢解小孩的爸爸时,我在思考,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物种呢。他们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敢吃,有着很深的食欲,甚于我们的是,他们有贪欲、性欲。也敢杀人,手段残忍如我们。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算人?我们……太过理性,一切以达到最大利益化为目标,没有丝毫的感性思考,没有规范,实则是自己的王,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所欲为。没有对善的渴望,没有爱,所谓没有人性。
要恢复世界的正常,要消灭毁坏正常的因素,我们是漠视理的最大恶,要被结束。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的肉对于老王来说是无上美味,而老王的身体对我来说,是人间至境的媒介。我们默默不语,维系着似人所有的人际关系,在无人岛上不至于太过寂寞,寂寞是多么可怕啊。
用清水抹到刀刃上,最后一次在石头上磨制,呲嚓~呲嚓~游戏该结束了,这是一个梦醒时分。
无丝毫防备的老王此刻躺在我的工作床上,把他的四肢砍下,处理好大动脉,缝好伤口。从后背沿脊椎开一条缝,把肚子里的骨头和脏器拿出,再次缝好。往嘴里打气,直至肚子鼓胀,缝住咽喉,砍下头颅,一个人肚枕头就做好了。套上美丽的布套,这是送给小孩的礼物。小孩啊,再见,忘掉可怕的回忆,你是一个新的自己。
架起火把,放上满水锅炉,加米熬煮,搅拌米粒,跳入炉中,三天三夜,肉粥熟。
小孩待你醒了,枕上肚枕,喝了肉粥,为无人岛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无人岛虽无人,可你是一个真的人,把这里活成一个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