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晓闹
许牧之又一次梦到妻子徐晚晴流产后那惨白的脸蛋,吓得醒了过来。看到怀里睡得正沉的妻子,终于放下心来。
1
“你俩还没要孩子呢?”刚落了座,丁勋就迫不及待地问着许牧之。
许牧之和丁勋是发小,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大学虽然没能考进同一所学校,但其实也就隔了一条马路。毕业后两人虽然选了不同的职业道路,但是兜兜转转竟然又进了同一家公司。
“当然了,我俩丁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牧之夹起一块鸡肉塞进了嘴里。
“瞎丁什么克啊,你妈能同意?”
“我俩不要,她还能逼我不成?”许牧之想起每次回家时母亲的态度,心里有些不爽,便转移了话题。“你俩怎么样了,不是准备要老二呢么?”
“别提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又特么是女孩,还得打。”一说这个话题,丁勋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自己媳妇的肚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自己妈不过就是想抱个孙子,怀了几次就是怀不上。
“你就不能想想你媳妇的身体。都打了几回了?”许牧之撇撇嘴,在他看来,自己发小这种不顾媳妇身体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令人生厌。
“那我能有办法吗?我妈说了,就要抱孙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总不能让她老人家真上吊吧?”丁勋急得差点扔了筷子,看来也是承受了不小压力。
“戴蕾这么些年跟着你不容易,你劝不了你妈,就多哄哄她吧。”作为一个外人,许牧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为戴蕾感到惋惜。
“我俩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妈已经下达了最高指示:生不出儿子就离婚。她一全职太太吃穿用度都得跟我妈申请,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呢?”
不知怎么,许牧之竟从丁勋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得意。一股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他埋头吃起了饭,不再说话。
2
“手术的日子定了吗?”饭桌上,婆婆一边为丁勋夹着排骨,一边语气冷淡的问着儿媳。
“定了,下周二就去。”戴蕾的声音怯怯的。一到生育这个话题上,她就会变得格外小心,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又惹得婆婆不高兴。
“嗯,那就行。等手术完了多吃点补补身子,好为下次怀孕做准备。”婆婆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排骨,扒拉出两块肉多的,都夹到了儿子碗里。然后往儿媳面前推了推,作势让她“补补身子”。
婆婆的行为戴蕾看在眼里,早就没了吃排骨的欲望。她借口自己怀孕胃口不好,吃完了面前中午剩的那小半盘炝白菜后,就站起身准备回屋了。
“儿子啊,你怎么娶回这么个玩意儿?嫁过来也7年了吧,除了生了个赔钱货,还干什么了?啊?吃完饭一推碗就走,生不出儿子来,连碗也不会刷了。”
戴蕾听得心里委屈,转过身来从桌上拾起了碗进了厨房,一边洗一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她看着饭桌上的丈夫,听着婆婆对自己的指责与谩骂时那全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其实最开始戴蕾也不是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形象,她也曾回过嘴,丈夫也曾向着自己做过调解。但一切在女儿出生之后就都变了。
因为二胎政策的关系,“生儿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下一胎上。也不知是不是命运与自己作对,戴蕾之后年年怀孕,但怀的都是女儿。由于频繁的怀孕和流产,她不得不辞了工作。自此之后,自己在家便毫无地位可言,与婆婆独处的时间一长,婆婆看着她眼烦,自然就将所有的不满变本加厉的发泄在她的身上。
戴蕾觉得自己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把女儿送回娘家,不然面对婆婆一口一个“赔钱货”,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将是多么的悲哀。
3
许牧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经过几天的努力搜索,他终于联系到了一家靠谱的医院,预约了手术时间。
许牧之到现在都还不时会回想起,半年前妻子徐晚晴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那张惨白的脸蛋。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
许牧之每次想起时,心口都会觉得像被谁突然攥紧了一样,疼得厉害。
手术之后,许牧之百般小心的伺候着徐晚晴的小月子,从红糖小米粥到老母鸡汤再到阿胶固元膏,许牧之几乎翻遍了网上所有补气血的食谱。
徐晚晴在许牧之的悉心照料下,渐渐胖了起来,但是许牧之知道,妻子的黑眼圈和毫无精气的眼神都在告诉他,妻子的身体还没有得到完全的恢复。而妻子那动不动就头晕腰痛的毛病也算是正式落下了,许牧之每每想起这些都会觉得十分对不起妻子。
如果不是那晚,出差回来的自己思妻心切,怎么会一个没忍住,没做措施就与妻子发生了关系呢?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害妻子受了这么大的罪。
放心吧,晚晴。以后都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承受这些了。
许牧之睁开眼,轻声走进卧室,看了眼还在床上赖床的妻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阳光透过窗帘斜斜地映在妻子熟睡的面庞上,一切显得那么祥和。
他理了理衣领,坚定地踏进了初秋的朝阳。
4
戴蕾终于怀上了第6胎,经过4次人工流产手术、2次刮宫手术的她,战战兢兢的坐在大夫面前,询问着大夫的意思。
大夫看着怯懦的戴蕾,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这几年这姑娘可算得上是自己的老患者了。三天两头的过来做产检,每每性别一确定,立马安排打胎。大夫早就记住她了,对她身旁那个毫不管儿媳生死的婆婆更是印象深刻。
趁着今天那小个子老太太没跟来,大夫看着面色蜡黄的戴蕾,带着几分心疼的说了实话:
“你的子宫壁已经很薄了,上次手术后我也跟你提过,以我的经验,恐怕是不能支撑你这一次怀孕了。”
戴蕾轻轻地点点头,接过了大夫递来的病历本,道了谢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戴蕾那羸弱的背影,心里感到一丝惋惜。估计几个月后,这姑娘还会过来再做一次产检吧。到时候……也许怀的是女孩反而是一件幸事吧。
5
“卧槽!卧槽!卧槽!”
丁勋听说许牧之做了结扎手术的时候,直接连着爆了三个粗口以表示自己的震惊。
“你丫切了?”丁勋觉得下体此刻仿佛一紧,一阵寒气直往上冒,弄得自己很不自在。
“你丫才特么切了呢!就是把输精管切断了打了结而已。不影响正常使用,但是不会再怀孕了。”许牧之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一旁的徐晚晴却不小心瞥到对面的戴蕾,眼神里似乎快速闪过一丝羡慕,但很快就被失望取而代之了。
“卧槽,不听不听,太疼了。”丁勋赶紧换了话题,指了指一旁妻子的肚子,笑着跟许牧之两口子宣布了妻子戴蕾怀孕的喜讯。
“啊,真是恭喜嫂子了。”许牧之和徐晚晴两人赶紧道喜,只是两人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我去个洗手间。”戴蕾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外挪着。
“等等,我跟你去。你一人不方便吧。”徐晚晴赶紧站起身,护着戴蕾走向了洗手间。
“这女人啊,就是娇气。”丁勋看着戴蕾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许牧之装作没听见,在心里给了丁勋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是那时的几个人还不知道,这是4个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了。
6
参加完戴蕾的葬礼,许牧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怎么两个月前还坐在一起吃饭的人,说没就没了呢?
戴蕾在怀孕5个月的时候,做了性别筛查。
是个男孩。
这对一直盼望着要生男孩的丁勋一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当时丁勋还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出差在外的许牧之报了喜讯,约好了饭局。
只是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完全措手不及。
两周前的一个普通的夜晚,戴蕾那脆弱的子宫壁终于难以支撑在婆婆悉心喂养下迅速长大的宝贝孙子的身体,不堪重负地破裂了。戴蕾虽然被第一时间就送往了急诊室,但是无奈回天乏术,母子两人双双命丧黄泉。
葬礼上,丁勋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一夜之间老了不少。倒是婆婆挺想得开,不停地劝着丁勋早点走出阴影,找个好生养的女人再生个孙子。
“她的心愿终于得到满足了。”回来的路上,徐晚晴突然说道。
“什么?”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许牧之不禁感到疑惑。
“我是说戴蕾。上次咱们四个一起吃饭,我不是陪她去了一次厕所吗?当时她跟我说,如果这次,怀的还是个女儿,真想自己死了算了。”
“可是这次,她怀的是个儿子啊。”
“如果这次,能是个儿子,真希望我俩一起死掉。”徐晚晴直直地看着许牧之,一字一句地说着。一如那晚,戴蕾看着徐晚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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