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
他:“走,想不想去海边散散步”
我:“嗯”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不紧不慢的步伐,当绕过挂满藤蔓的情侣摇篮椅时,我向里望了望,本以为可以偷窥到一对小情侣的甜蜜暧昧,却给自己添了满脑子的浮想联翩。
冬日里,厦门海边没有刺骨寒风,空气中却也无温柔的微风轻抚。咖啡厅的灯光与音乐恰到好处,既没有让海失去反射月光的权利,也没梦掩盖海浪搏击陆地的声音。
他双手揣在裤兜里,埋着头走着,望着右边的大海。他不紧不慢步伐离开了石板路,走向了海边。我疑惑却又淡定的看着他背影,脚却已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海浪轰轰声近的有种想吞噬陆地的感觉。
这并不是平坦柔软的沙滩,而是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碎石,凹凸不平的碎石路让我一拐一瘸,这一副做作样其实是我平日里不能忍受的。而此时罗曼蒂克的氛围愈来愈浓,让我完全不敢显露一点点女汉子的本色,那扰人的荷尔蒙引我靠近他,此时的他也很自然地伸出了手臂。
挽着他的感觉,似乎心都被一层层彩虹糖融化后包裹了,不仅满满安全感,还有那甜蜜蜜的幸福滋味。我特别好奇他的感觉,是习以为常,还是内心如火般热烈。
与他相识是一个注定的巧合。
当时我只是一个爱一个人穷游的大学生,且各种有关穷游的平台上都有我浏览的踪迹。某一天在浏览手机各种杂碎消息时看到了一条有趣的文章,是讲关于打工换宿来旅行的。这个旅行信息深深的吸引到了我,自己开始迫切地在网上搜寻此的信息,当时的心已经被这种既能省钱也能更好感受当地生活的旅行方式撩的如猫抓般痒痒。
面对远方时,自控力完全不能抑制性子里的那股冲动劲儿。在网上各种搜寻,找到了一些客栈,但让我最难确定的条件就是时间上的问题,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一家厦门客栈,并且交流后达成了统一意见,为期二十天,我一放寒假就过去。从我在网上搜索出的图片上看来是一家特别文艺有情调的客栈。而与我联系的这个人说话亲和也有趣,让我对这次独特的旅行充满了期待。
16岁时,自己就开始悄悄地一个人旅行,青春年少,才会无畏向前,我特立独行的风格总带着些:“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的调调。几年后的现在,可能也就多了年龄上的数字罢了。
几十个小时的火车虽让人精疲力尽,但初到陌生环境不免让人肾上腺激素上升,在福州逛了一天后,坐上了高铁奔向那出了名的文艺地儿厦门,兴奋劲儿让人衰气全失,精神抖擞了起来。
到了后,些许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海的味道,坐在公交车上不受规矩的探出了头,任那风撩起细发。蓝天与白云,椰子树与青草坪,还有那片令人向往的大海,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傍晚,那月的降临。
下了公交车我没有匆匆赶到目的地,而是背着包走向了路旁的沙滩,走近那片海。海浪冲击着沙滩,带走了一些沙,却也留下了那些残碎的贝壳。
这本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片海,为何有种说不清的重游旧地之感。
根据网上地址,我到了客栈附近,拨通了留在手机里的那个电话号,来路口接我的人是一个一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条缝的眼镜哥,我称他为“杨哥”。来到客栈,门口有一棵古树,整个房子似乎都在它的怀抱中,粗壮的树干微微倾斜样子像一个谦卑且历经沧桑的老爷爷佝偻着身体迎接人们的到来,推开客栈的玻璃门,一只名叫小美的狗狗伸着舌头向我直奔过来,给了我一场热情的狗式迎接。
这家民宿式客栈装潢让人很亲切,客厅天花板上挂了很多木制的许愿牌,都是宿客们留下的,上面有对亲人的祝愿,有对孩子的期盼,也有对爱人的甜蜜表白……而这客厅最显眼的还属那老式古木门做的桌子和放置在上面的茶具,加上正面的墙上挂的那副大大的“茶”字,让整个客厅变得优雅古典又充满现代文艺气息。总体说来,与我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图片差距不大,心情上却多了几分美丽。
说到茶,厦门人爱喝茶习惯是人皆晓之,几乎每家客栈甚至商铺都有一套茶具,每家的茶具都各有特色,有的小巧随意,有的古朴温婉,有的简约大气。闲暇时,不管一个人还是三五朋友都会安静的围坐在此,泡茶之人会娴熟开始倒弄那些陶陶罐罐,认真的泡好这壶茶,然后自己一个人开始缓慢舒适的茶意时光,或者给朋友们有节奏地一杯杯续此茶水。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喝茶,茶水泡饭是爷爷让我咽下白饭的妙招,但茶水泡饭这种做法被现在科学研究否定了,我也挺意外的。
各种阴差阳错,我没有留在有古树荫蔽的这家文艺客栈,拉开我的这次厦门的行旅生活,而是来到了另一家蓝色港湾般的酒店式客栈,名字很亲和,叫“厦微愉”。掌柜是个胖胖的带着胡眦的单身“大叔”,我刚开始还正经地叫他“姚哥”,后来因为他总爱穿一身大嘴猴的休闲装,而且还戴着一顶大嘴猴的帽子,所以我改称他为“猴哥”,最后延伸成了“大师兄”。
我每天做完那些琐碎的事后就开始与大师兄喝茶,他泡茶时淡定稳重的样子会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装了满满故事的人。但当他泡好茶后,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傻笑时,一下子就暴露了他本身真实的个性。后来经过大师兄的调教,我也可以坐在桌前掌控茶具了,当有客人朋友来,我会主动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开始按部就班装作很精通的样子在那儿倒腾,最后给他们递上一杯清香肆逸的茶。
与大师兄呆着的时间满满无聊和慵懒,幸好这儿还有一个幽默可爱又臭美的老头儿,而正是这老头儿包了我在这儿的每一天的愉悦欢乐。
我叫这顽皮老头儿“林大叔”,这大爷几乎每天都是正正经经地穿着一身西装和一双擦的亮亮的皮鞋来到店里,他的样子似乎随时都在准备着开始一段浪漫的黄昏恋。其实有个人人皆知的秘密就是,大叔也是个极品单身,所以他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满满正能量的状态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至于单身原因,或许也就是他为什么人老心未老的原因吧。
而林大叔的西装革履与风趣幽默背后其实还藏着一个好技能,就是做饭菜,但他却很难显露这一技能,而我也就吃过一次他做的菜,因为那天他心情不错,带着他珍藏的红酒过来,被他取名“82年拉菲”。他见我在厨房折腾,于是就掺合了进来,给我们做了几样像样的菜,让我们仨大饱了口福。这么一个可爱顽皮又有趣的老头真是难见难遇呀。
又是一个不在家过的春节,大年三十那晚,我当主厨在厦微愉做了四川火锅,热闹的时光少了家人的陪伴,却多了陌生人的温暖。
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起后会去沿着海边晨跑,我一直认为要了解一个地方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这个地方当作自己的家乡来对待。故意去融入这里的环境,让自己在此的行为如在家一般的随意亲切,逐渐才会让自己感受到这里最真实平静的当地生活。或许我们念想的那个远方,也就是是心中的另一个故乡吧,可是往往很多人却没有珍惜回到故乡时的美好光阴。
清晨的海风凉爽温和,似乎在安抚这个经历了一晚黑暗的世界。其实来到厦门,不仅是要去鼓浪屿感受文艺与人潮,或者去曾厝垵吃各种稀奇小吃,还应该骑着自行车来一次环岛行。厦门的海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蓝,但比起那些嘈杂拥挤的热闹之地,我更偏爱这沿着海边吹吹海风,享受这难得的简单与安静。
中山路的小繁华不仅流露着时尚感,还有那浓浓的历史感,那天闲逛完中山路,穿进了一条别有风味的窄长小巷,小巷的别致之处在于它此处的房屋老旧低矮,然而它的外面却是华丽的高楼大厦,这种对比之下更让人好奇这里面的别有洞天之处。小巷只能容三四个人并排的宽度,但依然人来人往,路旁的住户也会做些小生意,有老奶奶的小卖部,有胖大叔的小吃摊,也有一位专注用老式工具补鞋的老匠人…,巷子里还保存着一个小寺庙,供这里的人们寄托祈愿,即使来来去去的人们并没有静下心来烧香朝拜,但这个隐藏在角落中的信仰也依然在永久流传着。
我特别欣赏路边那些专注的手艺人,刚跟随补鞋的老匠人穿越到八九十年代,此时面前又出现了一位坐在地上用棕榈叶编制小物件的老人。他面前的蚱蜢、青蛙、花篮,自然而又生动,童年情景一下子浮现在眼前。还记得老人一身灰黑色棉衣,戴着破旧的贝雷帽,他身旁可乐瓶的红色却是那么的显眼。
城市里的繁华热闹并不能带给我多少快乐,我更喜欢那些小角落,去贴近那些更平凡的生命生活。或许那些街头巷尾不起眼的小细节才是城市和旅行的点睛之笔。至于那些浮躁和油腻我也不想过多提及。
冬日海边的阳光柔和舒适,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青春偶像剧,幻想自己也能在大大的阳台上触摸阳光,晾晒着洁白的被子,看着远处的海,望着背后山,慵懒的伸个懒腰,拿着这本书蜷缩在木头长椅上,当风拂过脸颊时,头发被微风撩起,阳光下拂动的头发闪着光,真好看。厦微愉顶楼的阳台实现了我的少女的小小幻想。
手机嗡嗡振动一下,原来是他。
他:“在干嘛呢”
我:一张撩起被子的图片,“在厦微愉最大的阳台晒被子呢,你呢”
他:“在亚洲最大的咖啡厅喝咖啡呢”,附一张偷笑表情。
我:一个满脸不屑的表情。
他:“晚上请你喝咖啡吧”
我:“那要看我有没时间咯”,一个白眼表情。
他:“忙完了给我说,我来接你。”
我:“哦,Ok”
开始和他有了第一篇故事。
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某天的晚餐桌上,那天有大师兄他们几个以及厦微愉另一个合伙人与他小女友。我们吃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黑色的薄羽绒服配上他走路的姿势给我一种中年大叔般的沧桑感,他的声音很沉稳,没有年轻小伙的那种得瑟劲儿。从这外表看来,这人一定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家庭。后来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我最初联系的那个人,他是那古树客栈的合伙人,而管理客栈是由杨哥在负责。来这么多天,居然才第一次见到他,而我们在微信上已经聊了不少,对此,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尴尬。
面前这个成熟男人是如此的吸引我,但又不敢轻易接近,怕不小心成为了第三者。后来一直就存着这个心结,最后在店里那个哈尔滨妹子口里得知了结果,他并没结婚,他这么多年一直奋斗工作。这个消息让我暗自窃喜,对他的好奇和好感又恢复到开始。
晚上八点左右,他发来消息:“忙完没”, “嗯” ,“马路边等我吧” ,“好”~
他开车很稳,与他聊天自然而舒服,但他言语中却又透露出一股生活的疲惫。与他走在海边时,我心里是那么的平静且又安全感。那晚一直与他待到十二点左右,回去时大师兄他们已经睡觉了。第二天,我没有给任何人提及前天晚上的事情,只想让这个小故事藏在心里。
过了几天,他下班后来店里看看,我当时也在那儿。他让我和哈尔滨妹子去市场买了菜,准备给我们露两手,我俩本想在厨房帮他打杂,但他做菜熟练的样子也就不敢瞎掺合了,还记得他当时是穿着西装在做,那个背影我现在还记得。
最后大功告成后,菜的品相和香味都还不错,可等我们把菜都尝遍了吃后,咱实在不敢恭维了。味道清淡,而且炒的蔬菜也太生硬,甚至肉也没有太入味。看大家都默默地为了饱腹而吃着,我也只好把到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然而这顿不咋样的饭菜还是让我对他印象更好了,毕竟虽然做饭不咋样但总比完全不会做的好吧。
因为在那里的人,所以我在厦门的日子过的很快乐,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什么感情迟早都会面临分别之愁。
离开那天,我在收拾行李时,他开车过来了,跟大师兄说他来送我,大师兄奸诈的笑着说:“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故事”,大师兄是个识相人,也没多问,只是还是在那儿悄悄地奸笑。走出门时,我没有哭,但上车后,到这真正与他们告别时,眼里的热流一涌而出,哭的有些抽噎。他看着我这样子,偷偷地在那儿笑,但也没忘记安慰我,递给我纸巾。
他带我先去了一家咖啡厅,他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我要了木瓜奶茶,他埋头看着手机,我边喝着饮品边看着咖啡厅里的画,咖啡厅黑色主题的装修,加上色彩鲜艳明亮的画,搭配吊挂在墙壁和柱子上的绿色植物,让屋子变得时尚简约。
此时我俩在这儿面对面坐着,意味着这不清楚的关系已摆在了彼此面前,但都不愿主动掀开这层膜。我们选择逃避这个话题,转眼于当下的闲聊,但明显感觉氛围里尴尬多于了甜蜜,我们的聊天也是生硬且模糊不清。想一想也理解,毕竟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这种分隔两地的感情,后续剧情我们都猜不到,多一句甜蜜,就是徒增一点悲伤的怀念罢了。
我依然是坐火车回去,和他一起时我都忘记了我要在火车上摇摆几十个小时,忘记了我还要买些吃的带上,从咖啡厅出来后吃了饭,他直接带我去了超市,然后他去选一大包东西让我带上,就直奔了火车站。路上我俩依然很安静,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他面对感情方面,特别的木头,但没想到如此的不开窍。车停稳在停车场后,我们没下车,而尴尬氛围在持续飙升。
我随意却又略带害羞地样子问他:“你怎么想的呢”
他用笑掩盖他的腼腆:“我对感情这方面真的不是太懂。”
我:“你没有过女朋友吗”
他:“人不同,感受也不同,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些话,天天都很忙,也没去想那些太多儿女情长的事”
我:“哦,好吧”
持续尴尬,我:“走吧,我该进站了”
他帮我背上了包,提着东西,在匆匆的步伐中,我们默契地拉上了彼此的手,此时我俩脸上露出的笑容,化解前面所有的尴尬。
他:“你喜欢我什么”
我:“比如我问你店里那大木桌上那个两个大松子是哪儿来的,你说你一个人去爬山时捡回来的。还有其他的,反正就感觉你身上有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似的。”
他傻傻的笑了笑:“好吧”
我:“我回去了,咋俩离那么远,还会有经常联系吗”
他:“现在通讯和交通多方便,这有啥”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结果,但能认识了你,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他:“过程最重要,别想太多,认真过当下就行了”
我们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的手很暖和,我右旁的胸口紧贴着他的手臂,甚至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进入车站后,他把行李递给了我,心里满满地是不舍难过,在我转身要走时,我回了头地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左边脸颊和嘴唇。
我不知道我回头后的那个做法让他有了什么感受,但我知道那是我的最自然最真实的感情流露以及对他的依恋不舍。进入安检时,我眼里包着泪水,上电梯后,我回头看见他依然站在那个位置看着我,我俩互相挥了挥手,然后立即回过了头,不敢再看他,因为眼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奔流了下来。
这电影般的场景,每每想起,都是满心蜜意。
我不知道后面与他的剧情是该去如何发展,但我知道剧情一定很快乐。
后来,我回到成都后,我们一直保持的紧密的联系,虽然那么不在一个城市,但我能感觉他的心离我很近。他也来过成都,我们俩的见面时是那么的不知所措,却又故作冷静。
有过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彼此会成为彼此的最后,我们也幻想过未来的点滴,但现在想想,那仅仅是恋爱关系的甜蜜增稠剂而已。最终,我们的感情也还是没有摆脱掉距离的稀释,将这段故事葬在了“异地”恋的墓地群里。
但是在送往的墓地的路上时,我听见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我感动涕零后,果断地将这个盒子扔向了身旁的山崖,让它支离破碎后,更快地化作尘土。
而我也开始继续我的旅程,那时我坐在一位藏族叔叔的车上,正在去往香格里拉。
还记得曾经某一天,他发过这句话给我: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还是缘。”
我回复的也是仓央嘉措的一段动人的诗句,而心里却还在念叨着他那句:别问是劫还是缘。
好吧,一切让它顺其自然,随风而去吧。
月与海的相遇美丽而浪漫,然而海却容纳不了她所有的温柔,月也给不了他长长久久的守候。最终也就只能永远地擦肩而过。
海与月相伴,却无长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