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正值我在中国最快乐的年月, 那时的经济还没有如此发达,但上海的天与云, 江水与楼房,市井民生,街头巷尾, 都说不出的纯净, 有一种人文精神在闪耀。 对于爱文艺的人,也许萧索的年代才是黄金般的存在。 有幸, 在最青春的时候, 不费吹灰之力就遇到一群与自己相似的人, 在还不那么商业的环境中建起一座不那么孤立的小岛, 不论富贵,不屑赚钱,只需在岛上尽情狂欢。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踏上加拿大的土地, 这里广阔得没有任何人间烟火, 人与人没有交集, 如同一片荒地, 只有 Beyond 歌里唱到的:“千秋不变的日月, 在相识里共存”。 当时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要离开中国, 更不曾想到, 将来有一天,会将这个万里之外的无人之地作为人生的下一站。
很多年以后, 做下这个决定, 其实原因复杂, 但其中的 « key » 始终关乎情怀。 世界变化太快,转眼物是人非。 当一代人的视觉被从大写意拉回到小眉目, 再多挣扎也无用, 尘世烟熏火燎中, 当年一样一样的朋友们, 渐渐各走各路,各有各的远方了。 反正梦想的天空早已雨过星沉, 既然要承受“回不去”的失落,不如选择主动边缘化。
其实当初选择加拿大, 只是想以一种刻意的姿态,去寻找一种 “远在天涯”的悲壮感。 然而,悲壮过后,需要面对的是眼前的一切, 比如, 与天地往来, 比如, 与寂寞共处。 虽看似伤感,但时间流逝, 内心反倒生出一种平静,这种平静也让我学会了欣赏这寂天寞地里的另一番生动:加拿大的年轻人, 不遵循唯一的价值观,他们尊重自我表达,关心社会,有我行我素的勇气,崇尚文学与艺术, 生活得自由而辽远。 这不正是心中失落已久的岛屿吗? 走出门去, 深呼吸一下, 空气不再迷离, 连风雪也变得梦幻了, 仿佛我又找到了“宛若故乡”的所在。
现在偶尔回国, 与仅存的旧友约在淮海路附近极隐蔽的小酒吧里,喝一杯啤酒,手里握着手机,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那些关于时间与远方, 追忆与失忆等等,都像啤酒的泡沫一样,衰老,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