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四并不是因为排行第四而被叫这个名的,陈老四之所以叫陈老四是因为他生了四个女儿。
生了四个女儿的人家总免不了被邻里奚落,于是陈老四自己的本名慢慢就没人叫了。
乡下人迹日益稀少,剩下的都是陈老四父亲辈的老人,五十岁不到的陈老四几乎是村里最年轻的。但是陈老四的生活远比任何人要悠闲。
“陈老四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这也不显老,你看我都老完了。”路边等车的老李看着晃晃荡荡走来的陈老四。
“哎呦!我的兄弟呀,你哪里显老呀?你这不在城里享福回乡下干嘛呀?”陈老四脸上完全没有庄稼人的风霜。
“哪里有享福呀,还不是继续为儿女服务。我大儿媳这不怀孕了么,回乡里买点鸡蛋和买只老母鸡给她补补身体。哎!这乡下的蛋贵都还算了,关键还没几户人家愿意出手。你看我这一百蛋走了近十户人!”老李无奈地说。
“都一把年纪了还服务什么儿女,你看我,多轻松!走了,我去敬老院找几个老鬼打牌去了。哎,现在乡里都没什么人了,也就敬老院稍微热闹点。”陈老四一脸的无所谓。
“哎!听我小儿子说,你家老三在厂里处了个对象呀,你知道不?”看着陈老四快要离去,而自己等的班车还没到,老李想拉着陈老四再聊聊打发下时间。
“哼,处什么对象?我没见过都没戏。你看她大姐二姐不都没戏。”陈老四起初有些讶然转而神色平常地说道。
“你家几个闺女年龄都不小了吧?都还没找对象么?”老李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就四姑娘嫁了,其他三个都在外面打工呢!不跟你说了,再晚就上不了桌了。”陈老四不太愿意聊下去,转身就走了。
转到敬老院陈老四却无心在牌桌上,连输了几把。
“都是些赔钱的货!”陈老四心里默念,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重了好多,那牌叶子好像三姑娘的脸,被他狠狠地摔在桌上“啪啪”作响。
“婆娘,听说老三处对象了,给她打电话。”傍晚一回到家的陈老四就嚷开了。
“你咋又在哪儿听说的?这孩子处对象都不跟我们说?” 陈老四的老婆烫着时下流行的发型,语言里有些不满。
“喂,兰儿呀!”接到电话的陈兰很惶恐。
“嗯,妈,上个月没加班工资少,所以少给您打了200。”生怕被责问的陈兰,赶紧自己招了。其实这200块钱是男友吴浩这个月过生日,陈兰想给他送件衣服,所以留下来了。
“没事没事,这也快到中秋节了,你大姐,二姐都没回,你小妹又隔得远。你回来陪我们过节吧!”一贯颐指气使的语气让陈兰松了一口气。
“但是,妈,过节的加班工资是平时的两倍。”陈兰不想回去。
“管它两倍三倍,我跟你爸又不缺这几个钱,你回来陪我们比较重要。”陈妈的语气不容置疑。
“嗯。”虽然心里千百个不乐意,但是陈兰还是不敢违抗爸妈的命令。
中秋节将至,陈兰如期回家。
过了中秋,陈兰想买票回厂里继续上班,却总遭陈老四的阻拦,陈老四甚至借着家里添置空调的名义借走了陈兰的银行卡。
那边吴浩已经催得十分焦急了,说实话,陈兰也是心急火燎地想见到吴浩。
“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上班?”憋了几天,陈兰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你说呢?”打牌回来的陈老四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三闺女。
“我不知道。”看着陈老四的神情,陈兰开始局促不安。
“回来这么久,也不告诉我你在外面找了个人。”陈老四不紧不慢地说道。
“爸!我……”陈兰开始惊恐。
“你这么紧吧吧地贴过去,男方家哪的?屋里条件嘛样?”陈老四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大姐二姐都没戏,你也别想便宜嫁出去!”见女儿半响不作声,陈老四也猜了个大概
“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嫁县内的10万,大小节日和我们的生日都要登门。嫁省内的12万,中秋端午和过年要登门。嫁省外15万,年头到年尾回不回没关系,过年打点钱来拜年就行了。”陈老四的帐算得门儿清。
陈兰只是定定地看着地板,一声不响。吴浩家比自家还穷,别说12万了,连2万都拿不出。
“你就安心呆在家里帮我们做点饭,过阵子你舅舅回来给你介绍一个他们镇上的。”陈老四说道。
“爸,这不是封建社会了!”陈兰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
“对呀,这不是封建社会了,这是钱的社会,谁有钱谁就来取我们家闺女!”陈老四生气地说,他没想到一向胆小的陈兰竟敢反抗。
陈兰不再作声。
陈兰不想向吴浩求助,她觉得让男朋友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父母太丢脸。她想靠自己趁晚上逃出去。
可是当天下午开始陈老四就反锁了陈兰的房门。陈兰打开窗户对着不锈钢的防盗网发呆,想逃也逃不了,那就只有死了。
陈兰在房间里翻了个遍,只找到一把以前读书时削铅笔用的小刀,上面布满了斑斑锈迹。
陈兰掂在手里,狠了又狠心,终究是怕,闭着眼都下不去手。
“你这作死的蠢货,在干吗?”进来送饭的陈老四一巴掌打过来,抢过陈兰手里的小刀。
“爸,你让我出去吧!我求求你……”被打得头晕目眩的陈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想都别想,你不给我拿点钱回来,我和你妈靠什么养老?”陈老四不耐烦地说。
“您放心,我结婚后肯定会像儿子一样照顾您和我妈的。爸,您就放我出去吧,我求您了……爸……”陈兰一把拉住陈老四的腿,苦苦哀求到。
“放开,好好吃饭,不然有你好看!”陈老四狠狠地摔开抱着自己的双手说道。
“爸……爸……”看着陈老四离去,陈兰绝望地喊道。
“真的是生了个赔钱货,这几天手气都不好!回去我不揍死她!”牌桌上的陈老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牌。
“嘿嘿,陈四哥,你家三姑娘还在家呢?”一旁看牌的刘根三不怀好意地问道。
“在呢!真是气死我了,找了个没钱的,还想逃。”陈老四无所谓地说道。
“胡牌了!”对桌的喊道。
“不玩了,没意思!”陈老四连着几把没胡牌,手一推走下拍桌。
“哎,我说陈四哥,你家三姑娘……嫁到外地的不如嫁在本地呀!”刘根三凑上来,贼眉鼠眼地说道。
“我告诉你,根三,不要打我家姑娘的主意,你个老单身汉,一没钱二没家。”陈老四一下就听出了刘根三的意思。
“嘿嘿嘿嘿……这不找了姑娘就有家了嘛!我身边还有两万块,都给你,行不?”刘根三手揣兜里,越发凑到陈老四跟前。
“两万,你想取我女儿?你做梦吧!睡一次都不够!”陈老四甩开刘根三攀上来的手,自顾自地走开。
“那也行呀,我刘根三不想成家,成家多累,有个姑娘睡就差不多了。不过这也太贵了吧!睡一次两万,城里姑娘都没这么贵!”刘根三赶紧跟上去“要不,我给你一万吧!我知道你家姑娘是黄花大闺女。一万,我刘根三这辈子也开开荤”刘根三眼睛发亮地说道。
陈老四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会刘根三,就开始跟他低声说起来。
是夜。
“根三叔,你咋来了?”陈兰看着捧着碗进来的刘根三警惕地问道。
“哎,你叫我一声叔,我就当你是我亲亲的侄女儿。叔劝你,不要再想着外地那男的,咱本地要多少有多少哇!你说你这那天寻死觅活地影响不好。来,把饭吃了。”刘根三说着就粘上来了。
“叔……啊”门外只听到陈兰带着哭腔的叫喊声。
“哎呦,我的乖乖侄女儿,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叔尝尝鲜。”
“我说老头,这也过分了吧?”听到刘根三那让人作呕的声音,陈老四的老婆说道。
“过什么分?万一哪天真的让她寻了死路,咱们还要赔上买棺材的钱!”陈老四无所谓地说道。
此后敬老院里多了个疯癫的陈家三姑娘,见着男人就说“来,尝尝鲜吧!”
陈老四依旧每天打两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