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红柿椒盐饼
一、
我们开始不喜欢分别，是从失去开始的。
除夕刚过，初二，我就离家了，去了南京，爬上了世界第七高楼，俯瞰长江，在江边上，用水上飘来的木枝，给我的未婚妻写下三毛给荷西的情话，我拍了小视频发到家人群里，也想分享我的心情，视频发了很久，都不见家人们的回复。
南京的中山陵上，拥挤在人群的混流里，拾阶而上，在陵顶上，台阶中央，有一位老者双腿伸展，裹着大衣，坐在那最高的台阶上，目视远方。
山下的人如蝼蚁，蜂拥而来，两侧是1926年陵墓建成栽植的古松，郁郁葱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给中山先生最高礼遇的拥戴，这位老者看着眼前的情景，很享受的看着，紫金山下，冬日的暖阳和煦，温暖。
我正好奇，却见老者身后，站着五六人，有个个子高大，戴着眼镜，气喘吁吁，剪的葱头。有个手中拿着相机，退几步石阶，喊着“新年快乐”，定好时间，快速围到白发苍苍的老者身边，拍了一张新年全家福。我也驻足而立，才知道五六人中，一人是老者儿子，一人是女婿，一人是兄弟，而那其中陪伴的其余人，都是老者儿女。
“累吗？爬这么高的台阶”，旁边拍照的有人问他们。
他们气喘吁吁说：“不累，轮着背”，那个大高个，一手拿下眼镜，擦去水汽，满面幸福的样子。
冬日的阳光明亮，透过错落的云朵，倾洒在紫金山上，清晨的风夹杂着江上来的湿气，轻轻吹拂，我的神经突然被眼前的人事掳走了。
二、
这个春节，我只陪了父母五天，认真回想，这一年我陪父母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月，这个时间，抵不过我这一年里，陪伴的任何一个学生。
这个春节，你陪了父母几天？
也许你从放假算起，到你离开，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天。
细细想来，不禁愧疚，原来我们与父母恩情一场，不过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离别。
我们曾经渴盼长大，曾想换来给父母丰厚回报，却换回来一场匆匆而过的相聚；我们曾经渴望最初的梦想，却换来了父母为我们负重前行；我们原本希冀的过年团聚安康，却以寥寥无几的喧闹来打发。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
小时候我们渴望匆匆离家，出门远行，后来才发现心灵在流浪，哪里都不是你的家。
去年的八月，正值休假，乡下的日子像天上的云朵一样慵懒，在家里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看天上飘着云朵，一点一点的飘过窗棂。
翻开爸爸给我做的书柜，里面三五年里书本一一码放的整整齐齐。在大学专业课本里，父亲为我打款的单子，我一张一张翻开，才明白早些父亲是一次一次把这三五百的钱，赶着清冷晨光，到市里银行打到了我卡上。
而我，可能在付款那一时的快感，就这么抵过了的父亲奔波劳苦，却毫无顾忌。
然而，看着眼前这些父子家人，轮流背着年迈的父亲爬上了紫金山，父亲坐在山上最高的石阶上，俯瞰大地，那是多么动容的场景。
而我却在一直为荣的行孝里过着麻醉的日子。
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对我们小心翼翼了。
今年过年，比去年陪伴父母的时间更少了，反倒是爸妈更珍惜与我们相伴的日子，他们小心翼翼，生怕言语间，惹得我们收拾行囊离开。
原来的时候懒觉是不敢多睡的，妈妈就会不停的叫你起床，原来的时候，父母单打完还可以混合双打，原来的时候吃饭不能剩下，会被家长骂，原来的时候，你一旦晚上回来晚，总有个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你回家。
现在，我们吃饭，他们会说吃不完就剩下，我们睡懒觉，从不会被妈妈狮吼的声音叫起，我们开始回家很晚，他们都蜷缩在沙发沙发上沉沉的睡去。
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飞走了，我们像远走高飞的候鸟，迁徙的归程越来越长。
读大学的一年暑假，我陪着母亲去菜园，看一颗生长在田埂上的核桃树。
阳光灿烂，树下光影斑驳，树下不远，都是我父亲栽种的菜苗，一排一排，有韭菜，萝卜，西红柿，还有茄子，很多很多。
我问母亲：“我爸种了这么多菜，能吃完吗？”
母亲看着核桃树，回过头给我说：“那哪里是我们能吃完的，都是留着等你们回来吃的，他种的都是你爱吃的呀”。
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原来我以为的长大里，少了父母二字。
每到父亲节母亲节，我们都在朋友圈里转发着形形色色的感恩；每到中秋节，我们寄托着对家的思念；每到春节，我们又开始了一场喧闹的陪伴，杯盏交错间，我们抢着红包，刷着手机，从屏幕里表达着对父母的爱，在一场华丽喧嚣的仪式里，似乎完成了对长辈的尽孝。
过完年，在短暂的陪伴后，都匆匆忙忙，结束一场归乡的焦虑不安，又踏上奔波的他乡。
朴素的陪伴又何尝不是眼前的情景，有这一家人，兄弟女婿轮换着，上千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爬，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瓷实。
其实，我们不知道，以为给父母足够多的物质条件是尽孝，却不过是在父母儿女之间隔了一层电子屏幕；以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父母是尽孝，却忘了我们只有“陪”，却没有“伴”；以为给足了父母硬扎扎的红包是尽孝，却不明白他们年迈不关注吃穿，只希望心里的慰藉。
多少年后，我还会记着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陪着母亲走在乡间的核桃树下，听着她讲过去的故事，谈到父亲为我忍辱负重的过往，她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像多少年前一样，重温那一段母子温情。
作者：西红柿椒盐饼，80后，教师，爱吃西红柿。喜欢就点个赞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