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表白,生活会不会一切如常照旧?如果彼此喜欢,会不会童话一个?
昨天傍晚,夕阳未尽。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下,我对心爱的女孩清水表白了。她却说,对不起,我另有喜欢的人了。清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白皙的脸,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难为情吧。
我则下意识地紧闭着嘴,怕说出不该说的话,盯着清水黑亮如瀑的秀发,觉得应该从中找出一丝安慰,沉默了大概一分钟,我假装笑了笑。哦,那,那祝你幸福,再见。我假装潇洒地离开了。
喝了十五罐啤酒,然后迷糊睡着了。醒来,房间里一片光亮。
新的一天,美好的一天。但愿啊。
拉开窗帘,推开窗,外面白雾正散去。一阵淡紫色的风吹过,风里夹杂着清水的发香,若有若无。我使劲吸了一口,没错,是清水的发香。昨晚她低着头站在我面前时,她的秀发就是发出这样的香味,薰衣草香。
风吹过后,我才觉得风有点异样。真是奇怪啊!是不是因为失恋,所以眼睛鼻子都出了问题呢。可是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有点反胃,那应该是昨晚喝了太多啤酒才会这样。
我拿起手机,没电了,换了电池,一看,哎呀!八点半了,快要上班迟到了。如果再迟到的话,也许只有辞职了。这可不行啊!我的房租已经三个月没有交了。我可不想同时失去工作与栖身之所。
冲出家门,地铁车厢里,有人问:你觉得今天早上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恩,好像有点,是什么呢?
今天早上不是刮来一阵紫色的风吗?好奇怪啊。难道有紫色的沙尘暴吗?
没有吧!风里还有薰衣草的香味呢。
现在是薰衣草季节吗?
不是啊!再说我们这儿也没有大片的薰衣草。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下车了,我好像听见最后的回答,不知道啊。我倒喜欢薰衣草的味道。
下一站,我也下车。我的公司就在地铁出口的对面,一间卖墙纸的小公司。
我走出地铁站口,又一阵淡紫色的风吹来,风里薰衣草的香味更浓了,浓得要呛鼻子了。我看见行人都停住了脚步,眼睛四处张望,这风是哪儿吹来的,不搞清楚不能罢休的了。
我也停住脚步,搜寻风吹的方向,颜色比今早的风紫了些,所以味道也浓了些的缘故吧。
胃开始抽缩,里头谁倒了一瓶醋,要呕吐了。
站在路边的人躬着要腰,右手扪着胸口,没时间寻找垃圾桶了。
有人蹲下去了,呕出了金黄色的黏液;有人撑着路边的广告牌,呕出了青绿色的糊糊;有人靠在路边的柱子上,呕出了紫红色的团团······
行人道上的人,公交车上的人都在呕吐。呕吐出来的秽物,很快就渗进了柏油路,地砖,不留一丝痕迹,好像大地很乐意享受这顿可怕的盛宴。厚德载物,大地从来就不懂得拒绝。
呕出来的那些秽物,就好像水渗进泥土一样迅速消失了。
风停了,紫色消失了。
世界重新变得干净了。
刚才不停呕吐的人站起来,直起了腰,然后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似的,重新迈开步子,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可是路边的绿化树,好像摇摇晃晃要行走了。纤细的树枝变得和树干一样大了,而树干则变得更大了,而且好像还不停地长大。难道呕吐物是绝好的,有魔力的肥料,真是奇怪啊。
是的,你看,地下有流水的声音潺潺而过的声音,是一条条树根好像蛇一样扭动着,而且越来越长,越来越大,钻进了深黑的不知处。浓密的树荫也遮蔽了越来越大块的天空;柏油路裂开了,一些芒草芽儿钻出了地面,不可遏制地疯长着,很快就遮住了地面。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那些又高又粗的树木侵占了商店,侵占了政府的办公大楼,侵占了银行,侵占了公寓,侵占了邮局,侵占了电信大楼,侵占了游乐场,也侵占了公厕。
所有的树木还在长大长高,杂草也是,仍旧不停地长,好像电影里快速播放的镜头。
总之,那些树木无限扩张,有着无穷的力量,没什么东西能够抵挡。全城的人跑来跑去,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捏自己的嘴巴,我一定是在做梦,因为失恋,所以梦见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并不是,我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我真的比猴子还机灵,爬树,是桩小事情呢。随着树木的长高,会不会到达月球呢?多好啊!我要去看看月球背面的环形山,我要像袋鼠一样跳得那么远,我要带回一颗六角形的钻石。
我抓住一条粗大的榕树的根须,爬上了上去。然后我看见了清水的家,以及清水恐惧的脸孔。我居然得意地笑了。
终于城市面孔被那些原来沉默似乎无所作为的树木毁坏得面目全非,城市成了一个原始森林,尽管如此,森林仍在快速扩张。城里的人全逃跑了。他们不知如何面对这些巨大,似乎充满了仇恨的树木。
而我就在高高的树冠上生活着,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不用惦记着房租未交,不用担心工作未完被炒鱿鱼。可是,我会不会退化回几万年前的类人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