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顶帽子。
社交账号上的图片都是光头。秃顶很多年,既没有去治疗,也没有戴过帽子,一直就这么光着。世界首富贝佐斯都光着,可见治疗没用。再说了。结婚那年,老岳母说,光头也挺好啊,好多艺术家也是光头。
直到有一年,新公司第一次团建。老板挨桌敬酒寒暄。到我面前,老板轻描淡写地说,黄哥,你要是整顶好看一点的帽子就巴适了。从此以后,去公司就再也没有光过头。
我是国际领队,经常带团出差,有一次,团上遇到贵州来的老杨哥。老杨哥也是光头,剔得透亮,大我十来岁,为人和善,无话不谈。陪老杨哥买帽子,走到罗马老城,许愿池的冰激凌店旁边,买一顶;走到圣吉米亚诺,卖明信片的铺子里,买一顶。威尼斯小巷里,买一顶,到巴黎,奥斯曼大街再买一顶。也不挑款式,随缘买,买了就戴上。老杨哥说,我就喜欢买帽子,看到合适的就买一顶。
口罩三年,失业。应聘到一家民营医院,干营运助理。面试,我西装笔挺,观察了一下,摘下头上的帽子,走进院长办公室,谈妥上岗。大小会议,早晚交接班,医院上下,没有一个人戴帽子。也有例外,进手术室拍摄宣传视频,要戴,那种一次性的,戴完就扔掉。临到解禁前,局势又紧张了一阵。我有健康管理师证,响应号召,紧急培训后当上志愿者。那段时间,防护服不离身,离岗时才脱掉,里面内裤湿透,帽子也湿透。
去年重操旧业,继续到处飞。刚开始,扭扭捏捏,只肯在机场集合时,戴上帽子以示尊重。后来连续去炙热奔放的意大利和西班牙,帽子就不离身了,行李箱里常常放两三顶。有一次,团队从阿马尔菲坐班船去萨勒诺,我在顶层甲板拍小视频。海风一起,我头上的帽子随风飘舞,越过各国游客的头顶,呼呼呼地打个旋,掉进了地中海。船上一阵哄笑,欢乐得很。离开西西里岛的前一天,成都的贺姐送了我一顶绣工很好的帽子,上面有陶尔米纳的字样和著名的人面三曲腿标志。帽子和心意都特别美好,收藏至今。后来去西西里岛的时候又再戴过,特意拍了照片发给贺姐表示感谢。
帽子被吹到海里去了之后,我在陶尔米纳买了顶草编遮阳礼帽,就是电影里常见的那种,黄色的,看起来很绅士。中国制造,8欧元。一路用手护着戴回国,戴到公司,很是开心。领导看到说,黄哥,帽子好看,下次帮我带一顶回来。我说,好,没问题。
下次又去,陶尔米纳希腊剧场门口那家卖帽子的小店没有开门。其他家样式又不中意。一个个城市问下去,卖帽子的地方竟越来越少,指望去尾站买一顶。到巴勒莫,干脆就没有人卖。再后来,又去了趟西班牙葡萄牙,忘倒是没有忘,前面马德里有卖,放在行李箱折腾10来天,回国都成腌菜了。我犹豫了一下,没下手。挨到尾站,没找到地方买。淘宝天猫拼多多倒是有,可是国内快递毕竟和亲手带回去的,不一样。领导交代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老杨哥,贺姐,要是在街上遇见,一定要和我打个招呼啊!我还记得那些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