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包肉是一道东北菜。取新鲜的猪里脊切成大片,用盐抓匀入味,裹上淀粉入油锅炸,至外表挺实敲之有清脆声捞出,油温升高下肉复炸,再烹调汁液翻炒,终成就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锅包肉。
这是一道烹饪过程比较复杂的菜,反复油炸,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是何等奢侈的做法。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吃锅包肉的场景了,幼小的心里只知道这是一道高端的菜品,逢年过节甚至都吃不到,偶尔会在人家的喜宴上遇见。仿佛是从高中开始,我对这道菜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那时我读寄宿学校,母亲偶尔周末来看望我,为了给我改善伙食,会去校门口的小吃店叫一两个菜,自此我知道了锅包肉三个字,它开始以一种熟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餐桌上。每月节俭下生活费,我给父母加菜的是它;母亲生日,我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外加一份锅包肉。锅包肉,成为父母爱我的一种证据,是我回馈父母的第一道桥梁。
大学时,我对它已然情根深种。受够了食堂的清汤白菜油泡茄子,三五成群出去觅食的日子,必会点上一盘锅包肉;实习工作繁重,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扛着几十斤的设备大汗淋漓的归来,也要去吃一盘慰劳自己;导师见我们离家在外,每每请我们吃饭,大家异口同声的菜单中一定有它。锅包肉陪伴了我的大学,见证了我的爱情友情师生情,我们最后一次同桌而席,从此天南海北再难重聚,泪洒满盘的还是一道锅包肉。
我工作定居的城市远离故乡两千里,父母也因年迈随着女儿迁居,自此我在故乡再无牵连,矫情的说我没有家了。我怀念的故乡,甚至那一捧热土也已拆迁变了样,唯有那盘锅包肉,还是我心安处的故乡。我在定居的城市吃遍家乡菜,尝了几十盘锅包肉,却没有一道是记忆中的味道。我第一次知道,我怀念的那道菜,居然是个改良品,只有我在的省份才做红色的锅包肉,而在别人的世界里,它是黄色的。我找不到熟悉的味道,我心荡漾难安,于是不止一次的返回故乡,花两三天吃到爆撑归来。时间是打磨一切的利器,渐渐的,我因工作繁忙无法常常返乡;渐渐的,我在众人聚餐时不会必点锅包肉,我不愿只有我爱它,别人都在迁就;渐渐的,我吃到它的频率在降低,若我不努力寻找,它甚至要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我和它的关系是我拼命挽留,而它不再与我偶遇。
也许到了那一天,我也放弃了找寻,缺少锅包肉的生活我已然适应,就像那随时间远逝的友情,和故乡。明明是我动了情,明明是我变了心,却已惊觉,于我而言,这世上再也没有锅包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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