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份的一个晚上,妈妈给我打来视频电话,兴冲冲的把她新做的拖鞋拿出来给我看,颇有孩子气的说“这个图案好看吧,这是我特意去师傅那里学的新款式,你看这个配色你喜欢么,我准备……”
“妈妈,你怎么又在那里给我勾鞋子,早给你说了勾出来的拖鞋没有买的好看,而且也不暖和,多费事”
妈妈愣了一下,拿着鞋子的手缓缓的放了下去,眼神也飘到别处,沉默了几秒后,委屈地说“我特意去学了好看的款式,买的鞋子怎么会比自己做的舒服”。我不依不饶,语气坚定地试图说服妈妈。视频那边,妈妈突然就红了眼眶,一颗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的眼角落下。我在视频的这一头手足无措,楞吧那里等着她开口,她突然一抬手挂断了视频。
“爸爸,你怎么又这么纵容员工,你这样做一个工程要高出多少成本”
“妈妈,结婚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不亲近的亲戚,人多了多麻烦”
对父母的说教,在我的记忆中有不少次。父母经常像是小孩子给他的小伙伴们分享最新的玩具一样,迫不及待地给我分享他们最新的收获和想法,而我总是很容易变成一个说教者,对他们的言行批评指正。我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我都是为他们好。
当我和这个社会有了更真实的接触,我慢慢地理解了我的父母。这个社会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很多人情往来都是不可避免的,亲密关系太过复杂,我能给的往往不是他最想要的。成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句“做你喜欢的就好”就可以解决的。我不仅慢慢理解我的父母为什么是这样,也逐渐厘清了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们发生争执。我抱着“为你好”的想法,为我的父母设立了预期。我想要改变他们,就像他们想把我变成“别人家的小孩”那样,我想把他们变成“别人家”的父母。我想要他们开明、开朗,脱离世俗的看法、落后的思想;我想要他们超脱父母之间的“攀比”,过好自己的生活;我想要他们对我从不索取,只给予、付出;我想要把他们变成理想中的父母。
当我意识我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想要改变他们时,我幡然醒悟。我开始对父母不设预期。我把自己的喜悦、担心都分享给他们,也学会倾听他们。才发现原来除了“吃了么?忙不忙?早点睡觉?”,我们还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国家政策、明星八卦”。在与父母数次真诚的促膝长谈中,我看见了父母那代人的局限和伤痛,我也看见了父母在努力打破局限,融入我的生活。
走出去不愿被控制的孩子,和留在家里很难成长的父母,只要我们真诚的沟通,我们的认知和灵魂,仍然有很大的交汇区域。而我们往往被忙碌的工作、生活的重压、满屏的毒鸡汤遮蔽了双眼,我们看不出父母的努力和手足无措,看不出是我们自己在把父母往外推,看不见和父母之间的那道墙正是我们自己亲手垒起来的,只觉得他们可以变得更理解我们一点。
养育,不是一场相互索取,而是一场相互滋养。前半生你们为我细心浇灌,余生我想要站在一个春暖花开的高地,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默默回看我的父母:我爱你,所以,我想要重新走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