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凌潇是大二的学长,很有缘也是旅游管理专业,都在这栋红色的教学楼里。过去那么多时光里,或许日日擦肩而过也说不定,却从未留意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真正认识后,顾琪很快发现,经常会看见这个眉眼弯弯的大男生。
这当然不能全部归结到缘分,缘分两个字,一半是天注定,一半是人为,安安嫌弃上天安排的不够,又碍于女儿家的薄情面,就开始琢磨如何人为的不显痕迹。
比如说,顾琪和安安去上课的路线,突然就发生了变化,总是要穿过整个二楼走廊再上到三楼的教室。
比如说,顾琪和安安下完课后,总是要在操场绕一圈才能够回到宿舍,申蕊和王楠总是叫嚷着:“你俩是不是傻,这冻死的人的天,天天在外面晃悠啥?”
再比如,像现在。
张家口的冬天是最难捱的,一开门就是呼啦啦的风,行走在风里,就像潜在深海下,凛冽的喘不过气。在这样的季节,安安拉着顾琪潜伏在必经之路上准备偶遇关凌潇。
既然是偶遇,就需要特定的场景特定的人物来配合,而顾琪就是安安口中的特定人物专门来配合她的。
顾琪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像一头黑色的北极熊,沿着花坛边走来走去,她的平衡感很好,即使穿着笨重的雪地靴也能在几厘米宽的台阶边边来去自如。
爱走边边的习惯是在小学的时候养成的,那个时候,姥姥放心不下顾琪,总是嘱咐她回家路上一定要跟着陈诺,顾琪就一直很听话,跟了他六年。
学校门前有一条长长的柏油马路,路边的台阶上种着两排洋槐树,到开花的季节,一串串的洋槐花就藏在细细密密的叶子中间,站在树下深吸一口气,满满的槐花香。
顾琪就喜欢走槐树下的台阶边边,左角尖跟在右角跟后面,顾琪跟在陈诺后面,陈诺皱着眉头,使劲在前面踢着小石头,嘟嘟囔囔:“你属蜗牛的嘛?那么慢,走到家天都要黑了。”顾琪继续走着台阶,歪着脑袋反驳:“我乐意!”
“我乐意!”顾琪不禁跟着那个腔调一起说了出来,她看了看四周,幸亏没人发觉,暗自庆幸的吐了吐舌头。
顾琪转头看看安安,她穿着高跟鞋不停地跺着脚,脑袋四处观望。顾琪看着安安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一个词——望夫石。望夫石这个词一蹦出来,顾琪脑袋里就展开了丰富的联想:突然天降大雪,各种北风吹,心上的人儿迟迟不来,安安身着白色长裙,左顾右盼,然后,然后就“咔嚓”变成了一个安安版的小石人。
她抬头望望天,整片天灰蒙蒙的,能看见有大团的灰色棉花被风吹着来来回回的飘,那些棉花看着有被扯碎的迹象。不会真的下雪吧?顾琪走到安安面前,往下拽了拽围巾,露出嘴巴:“安安,我们回去吧!天看着真要下雪了。”
安安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发现了目标人物。她把头上的帽子围巾一摘,抛给顾琪,直奔关凌潇而去。
顾琪惊呆了,安安这也太生猛了,难不成直接上去奔上去,拍拍关凌潇的肩膀,嗨,哥们,我看上你了,你跟我回山寨吧!咱们以后白头偕老,共赴一生吧!
如果是那样,真是太丢人了,顾琪想想,把帽子遮的更低一点,就当我不认识这个疯丫头!
安安跑的很快,路过关凌潇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径直超了过去,大约超过两三个台阶的位置,安安突然转过身来,冲着顾琪挥挥手,“嗨,顾琪,快点来啊,我要饿死了!”
她穿着白色棉服,紫色短发俏皮可爱,甜甜美美的嗓音一出来,就成功吸引到关凌潇的注意。“安安~”关凌潇像是和安安熟识多年一样,“还没吃饭吗?走,一起去吃饭吧!”安安跟小鸡啄米似的,“好啊好啊!”
顾琪的嘴巴在围巾里张的大大的,半天没合上,不得不佩服安安的演技。她自知已经完成了棋子的任务,很知趣的退场。“安安,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宿舍了,你帮我带回来吧。”
走到转弯的时候,顾琪看到了林凡,他原地不动的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安安和关凌潇一起离开的背影。顾琪这样想着,觉得有点心虚,把围巾使劲遮了遮脸,没有开口说话。
林凡像是没有看见顾琪一样,还是站在那里,顾琪看见他的鼻子冻的通红,目光飘在台阶上一直没有收回来,顾琪叹了口气,走到林凡正前方。
“走吧,林凡,咱们去学校外面吃,我知道有家莜面馆特别好吃。”顾琪伸出手拽拽林凡,林凡没有动。
“安安是喜欢关凌潇吗?”林凡说话的时候,飘出来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雾气,让顾琪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琪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都是长着眼睛长着心的,安安的心思如此明显,林凡是个聪明的人,没有必要瞒着他。
她又使劲拽了拽林凡胳膊,林凡像是脚底粘了胶,还是加强502,怎么拽也拽不动。顾琪着了急,恨恨的说道:“有本事就冻死在这,看能不能把安安等回来。”
顾琪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她不知道自己生的是谁的气,反正就是生气,看着林凡站在风里不动的样子,觉得自己和他心意相通。暗恋,就像你小心翼翼的呵护一粒种子,你不吃不喝不睡不眠,给它浇水,给它施肥,它却永远不会在你的冬季生根发芽,它的花儿是要开在别人的春天里。
她跟在陈诺后面这么多年,她和陈诺发生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觉得她和陈诺的照片一定会放在一个共同的红本本上,她的名字一定会出现陈诺的户口本上才算合理。可是,你看,他们现在沦落到互看背影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越想越是委屈无比,顾琪真的很想陈诺,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很想知道在这样冷的冬天,她的陈诺用不用站在寒风里站岗;很想知道在每个夜晚,她的陈诺会不会跟她一样想家;很想知道陈诺每天早上吃什么,晚上几点睡觉,刷牙用什么牙膏……
可是生日见过后,顾琪就失去了陈诺的所有消息,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顾琪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手机上没有存过陈诺的号码,但她清楚的记得每个数字,鼓着勇气拨过去后,里面有个女人用中文英文各自说了一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顾琪“哇”的大哭起来,就这样站在风里,她想她彻底丢掉了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