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幸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我是被汉乐府《江南》的诗句召唤去的,在刘家峡荷花池的路上,踏上心驰神往的途中,心里默诵着南宋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两首耳熟能详且心仪的诗句,奔赴高原休闲水乡——黄河三峡。
我和永靖县朋友相约,抽时间去荷花池看荷花,他说几天前骑摩托车去看过了,荷花七月上旬还没开,我嘱他别错过花期,他说今年春季气温偏低,荷花相应推迟了花期,直到上个礼拜一,朋友电话里告诉我,太极湖荷花池荷花开了,但他还说不是最盛的时节,现在荷花零星开放,这个周末荷花是最佳赏花期。
江南水乡荷花,是司空见惯的景象,而在西部高原干旱之境地,竟有荷塘所在,这样水润的落脚,确又非比寻常。前年路过太极湖,望着车窗外的池塘,问荷花池方位,车座旁边的朋友指着不远处,路边一片池塘,说那就是荷花池,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没有看见荷花,空荡荡的水池寂寥地倒影着天空和树影。荷叶还未浮出水面,尽管已是阳春三月,温煦的阳光铺满了水面。去年去太极岛时,正是草莓采摘时节,心里惦记着荷花,瞥见路边池塘,依然没有荷叶伸到水面。连着三年都没有机会看荷花,未免心存些许遗憾,也增添了看荷花的念想。这么迫不及待地思忖时,辛弃疾在《清平乐·村居》中“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憨态可掬的模样,历历浮现在眼前了。
星期五去车站乘刘家峡班车,坐下不久,见一位同事后脚也上了班车。在莲花码头摆渡时,他说来之前要是能背诵几十首荷花诗,然后带着诗情画意去看荷花,心里的感受绝对不与眼见的荷花一样。荷叶上滚动着朝露,莲蓬上停落歇脚的蜻蜓,池塘中鱼虾嬉戏,蝌蚪游弋,水天一境,那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存在我记忆中的荷花诗,有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文人笔下的莲花诗词歌赋,如珠落玉盘,晶莹剔透,可谓灿若繁星。我们说到了《古诗咏河州》集萃,可惜诗集中并无荷花的身影。他对我说:“这些还不够,你要学会跟荷花对话,发现自己新的感悟。”胸中缺少荷香诗韵的我,还是凭着对荷花的偏爱,冲着她的那份清纯的美丽,懵懵懂懂地来了。
踏上莲花码头渡船,开始我的荷花之旅。站在驳船甲板上,眺望烟波浩渺的黄河面。他说等今后赋闲在家将着手搜集河州古诗词赋曲,通过踏勘和阅读诗词注释,倾注文化的发掘创新的延续。我问他描写河州的有多少古诗词,汗牛充栋,丰富得如散落的珍珠,承载河州厚重的文化底蕴。他曾经跋涉太子山山顶,踏勘五山池,早晨四点出发天还没亮,从海拔四千多米的达里加山脚到登峰后再下山,往返十多个小时,用了整一天时间。
驳船靠近对岸时,向阳码头遥遥在望,岸边叫科妥的烽火台,修建于明代。雾霭笼罩的水域,能见度不高,想象当年的莲花飞渡,四面临风的甲板上,苍茫寥廓的两岸,缓缓地荡漾在碧波中,只见两岸渐行渐远的峰回路转,犹如展开一册山水画屏,正在随风逐浪,簇拥而来。
就在那天下午,我在水库西岸台地的杨塔乡徐湾村,听到了又一个叫科妥的地名。中午头顶炎炎烈日,正在跟村民劳作的董吉珍,铺设红砖村路,跟县乡公路对接。他说砖路比混凝土路造价低,而且寿命长。这时听董吉珍说到那个村社也叫科妥,想起向阳码头附近的土台来。临夏的科妥,一个在洮河右岸东乡县达板镇科妥村,一个在黄河流域向阳码头,一个在去松鸣岩途中吊滩乡科妥村。科妥,究竟是什么呢?我们猜测着,但它于我还是个谜。
到了刘家峡,同事转乘班车去兰州,我找到永靖的朋友,他说荷花们开得正好。我们先去了“傩舞之乡”杨塔。唐代太平公主上元节戴面具,在市井人群中遇见了薛绍,傩舞面具类似。开车的焦师傅介绍,杨塔农民每年庄稼丰收时,用傩舞表演来庆祝丰收。我们到了杨塔乡砂宗村,村头小卖铺门前蹲着村民,坡下一位妇女给我们指路,左边那条路往下走,撵上来的朋友忙说右走,上坡经过那位妇女时,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们上杨老师家的。”我们不知老师是谁,但我心想,可能老师家的人多吧。
中午去离杨塔大约三十多公里远的王台吃饭,好在连续几天雨水丰沛,山野间到处是绿荫点点。王台宛如在山崖上,依山而建的集镇,四周最高的建筑是通信铁塔,格局乍看极像东乡县锁南镇。杨塔和王台都离河边较远,都又环绕着黄河,是永靖西部干旱山区,干旱缺水困扰着台塬。当地流传的顺口溜说:“上小川赛过江南,上西山模子打散。”形象地勾勒出川塬自然地貌,还有那首著名的诗句:“红山白土头,黄河向西流。尔当共此时,满眼珊瑚树。”更道出了干旱与水润的组合。下午在几个山村和山村间转悠,路在峰谷浪尖迂回穿行,汽车像是旱海中一叶扁舟浮沉。望着山脚下碧野卧波的刘家峡小川,水漾滋润近在眼前,可我们望穿秋水,确是饥渴难耐,待到傍晚返回县城后,手臂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灼痛,已晒得红红的了。吃了晚饭,到太极桥黄河文化广场,喷泉旁是休闲的人,翩翩起舞。时间悠闲从容从身边流过,冷饮摊把啤酒捆着沉入河里冰镇。不知不觉,夜幕低垂,两岸霓虹绚丽的灯影,落在黄河水中,澄碧中的倒影,像是沉醉的星空,在河面中的街市,晃动着粼粼的光彩。
初伏的第五天,晚上入住黄河宾馆,看电视上说,太阳停留在天空黄经120度的位置上,是一年中最热的一天。第二天吃过早饭,九点骑摩托车去太极湖荷花池。滨河路通向太极岛,黄河之滨新颖的城镇,车到视野渐宽处,太极湖出现在眼前。双休日游客纷至沓来,拿着手机对准荷花拍照。太极湖荷花池塘有十亩多,池塘座座相连,荷叶田田,漂浮水面粉红色荷花,点缀其间,如梦似幻,恍若置身仙境,池塘边茂盛挺拔的芦苇,映衬着蓝天白云,清幽僻静,令人心旷神怡。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初伏荷花开得最旺,朋友之前拍不少了夏荷,拍花前他用喷壶洒水,荷叶上的露珠滚圆,青翠欲滴的构图,看上去很美。秋后的残荷有着文人画的意境,九月霜降后,池塘里零星尚开一枝半朵的荷花,很少游客赏花,只有垂钓秋水,满目萧索的旷野,伫立着花期迟到的枝荷,寂寥地开着。
想起初次看到荷花,还是在上中学时。那天上午考完试后,同学们骑车去郊外玩,路遇一座鱼塘,满池睡莲漂浮在水面,粉白色的花朵,在阳光下耀眼地开着,觉得非常稀罕。转眼过去了十多年,见到荷花总会想起当时的情景来。在太极岛,不由地想起曾经的往事,思绪联翩穿越时光隧道,一路走来,珍藏着的美好记忆,在水光潋滟的湖光山色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底。
租了一条脚踏船,划到塘中。岸上排队等候的游客,爱荷如我等之人,兴致勃勃前来赏花。我们船票序号排到五十二号,划船进池塘,近距离赏荷。池塘蚊子很多,向人发起进攻。我们的船在荷叶间穿行,朋友找角度拍照,我则只顾着采摘荷叶。野鸭在池塘上,小鸭刚刚学会飞翔,待我们靠近时,小野鸭扎猛子钻进了水塘,盯住水面过一阵,又从不远处什么地方冒出头来。
在荷塘里划船玩耍,脑海中映现着“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南北朝南民歌《西洲曲》)诗句,还有“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南宋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我们吟诵着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蹬着脚踏船,穿行在荷花丛中,划到荷塘深处,不停地采莲,采莲,忘记了时间的流转。不知不觉时近中午,正午阳光炎热,随风飘摆的荷叶,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身姿,湖面上层层涟漪,摇晃波光鳞片。
弃船登岸,来到岸边太极码头,黄河水天一线,平坦开阔的水域,河面与脚底齐平,人和黄河的距离那么近,平时看惯了高峡平湖,常见的波浪翻滚,瞬息万变的姿态,此时与黄河水亲近,舒缓沉静的河水,现出妩媚多情的一面。河边有荷花和莲蓬的农人,每枝荷花和莲蓬,都要两块钱。荷塘里香蒲草的果实,又叫水烛,每根五角钱,摊主对我说也叫香棒,你看它像不像一炷香呢?我说不是像不像,简直太像了。年轻女子笑盈盈的说,它可以用来止血。我说小时候吃过嫩香蒲,满口清香甘甜的味道,现在还记得呢。脸盆里还有田螺,可以让店家烹饪,没有尝过。河蚌有人也叫成蚌壳,个头大的五块钱。路边的西瓜,很甘爽。旋煮的水果玉米、新土豆。摊主家住太极镇上古村,有五十多岁,让我们吃他路边支的铝锅里,煮熟的水果玉米和挖出的新土豆,我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就说那买几个玉米吧,老者说水果玉米很嫩,甜得很,是我家自己种的,说着掰开一个玉米棒,玉米嫩牙掐出水来。在路边摊位上,他还放有樱桃西红柿、草莓、西瓜,都是他家地里的出产。
坐在树下瓜棚下,坐拥河川美景,河风缭绕满怀,清爽怡然。我羡慕起老者的祥和富足。自然的美犹如出水芙蕖,太极岛的美就是这样,美好的像挂在枝叶间的果实,一切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在太极岛玩了六个多小时,返回刘家峡,恋恋不舍离开太极湖。吃西瓜时,打电话问汽车站末班车时间,带着水果玉米棒子、采摘的十张硕大荷叶,一本新书《炳灵寺资料辑》(齐正奎、高国堂主编),匆匆踏上归途,骑摩托车赶到车站,班车在路边等着我了。
路上的游客和车,仍然如潮来潮往。心里回味高原水乡魅力之旅,踏寻自然风景和田园风光,组成的自然与人文水乳交融的美景。黄河三峡——美丽的旅游胜地,于我而言,黄河三峡的美,就在这样的纯美化境,与美丽营造中得到延续。城市文明与自然美景,相映生辉,类似文物“修新如旧”那样。喜欢太极湖芦苇,生长几百年的枣林,那片春天里的草莓,夏天里的玉米地,没有让位于钢筋水泥丛林,没有被城市蚕食,山水黄河湿地的美,随着临夏旅游品牌的兴起,受到游客越来越多的青睐和追捧。
难忘的黄河三峡之旅,我满载收获的快乐,满怀温馨的荷香荷韵,我用快乐的双眼,带回高峡平湖的印象;我用麦麸的皮肤,带回高原水乡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