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点伤害,别以为不会冤家路窄

李小菊不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时不时沮丧,发泄,偶尔会有轻生的念头。

生活和命运是一对孪生兄弟,命运捉弄人时,生活也是一团糟。

其实这就是生活的常态呢,您愿意接受那明天早上醒来时唉声叹气一次,实在不愿接受也罢,大哭一场就行。

人生即是苦,没有多少时间及时行乐。

雅思考试她再次失败,同宿舍的人每一个同情,背后骂她活该。房东催着交租,不然就把所有的东西丢出去,还指责她将房子弄得十分肮脏。李小菊想,丢就丢吧,反正不值钱,但凡能拿出手掂量的都在背包里,也不重。

可她正要说这句话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脾气立刻缓和下来了:“马上回来,就两分钟!”

这两分钟的数字对了,可单位不同,是两个小时。

让别人守时,的确是她的一贯作风。

房东已经把东西全扔了出去,正和下一个租户开开心心谈着租金的事。

李小菊在一堆破烂里找了很久,终于将那株残掉的仙人球解救了出来。

塞进背包,带着它行走流浪!

无父无母的人似乎永远可以轻装上阵,梁行曾经评价李小菊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那时他还爱着她,说出的话再难听都是情真意切的,可梁行在做家教的时候遇到漂亮可人的女学生后,从他嘴里蹦出的话都变了味儿了。

李小菊就闻到了分手和背叛的气息。

这种本事得亏于她无数的寄养家庭,简直学得如火纯青。于是在梁行还未提出分手之前,李小菊把他甩了,还昭告天下。

没人知道她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痛哭流涕,翻出梁行的照片看一遍又一遍,在梦里都是你侬我侬的样子。

梁行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没想到一旦喜欢就贯彻到底了。

她用了卑劣的手段得到了梁行,没想到别人下手更狠,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

心里脆弱的人总是在想办法伪装坚强,以为遇到事只要潇洒的转身以后的人生轨迹还会走得很漂亮……

苦得是自己,哭得也是自己。

这叫自食其果。

梁行考上研究生离开校园的前一天晚上指着李小菊的鼻子说她将来一定会有报应,作什么事看起来公正无私,其实全为自己。

李小菊就冷笑了,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爱自己才是真理。

得罪的人多着去了,可世界这么广,能再次遇见的概率能有多大?她才不相信冤家路窄。

这一信条,李小菊准备坚守到底。生活是她最好的老师,可惜教会她的,全是现实的残酷和人性的贪恶。

手背上的伤痕就是生活打给她的烙印。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李小菊故意约见了梁行的新女友,大大方方地将两人曾经的隐私倒得一干二净。

对方哭着跑了,随即与梁行提出了分手。

梁行最后是拿着刀冲到了李小菊的宿舍楼下,撑着猩红的眼要和李小菊同归于尽,最后差点误了飞机。要不是宿管阿姨及时拦住,她没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李小菊根本不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做得到满嘴的仁义道德,心里比蛇蝎还要狠辣。

要怪就怪世界,因为它的不公,让李小菊看不到希望。所以,她时不时灭掉别人的希望来弥补自己缺失的心灵。

在她第一个寄养家庭里,她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到不是对方待她不好,而是李小菊想要的更多,贪欲不是大人的专利,小孩也有。于是她设计让原生家庭的孩子走失,这样一来,她便是唯一的孩子。

可是她并未如愿以偿,他们找到了孩子,李小菊担心自己被暴露,偷走了养父母家不少首饰,然后跑得远远的。

那些首饰成了她以后生活的资本,当她再次出现在孤儿院时,完全没有孩子的稚气与纯真。

此时她已毕业,却无路可去,恍恍惚惚到了火车站,顺手拿走了一位农名工手里的火车票。

李小菊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睡得正香,完全不知情。她低头看了眼车票,又抬头瞧着检票显示牌,已经开始检票了。

不知道这是否是天意,李小菊决定和命运齐头并进,一意孤行。

可是命运却在中途释放了程咬金。








遇到泽兵是在火车上,她实在是渴得厉害,便偷偷拿走了他的纯净水。

饥饿的肚皮遇到清水就像是烧开的油非要加点菜,李小菊想,反正是偷了水,贼已经是做定了,干脆再拿走他背包里的零食吧。

一不做二不休,李小菊悄悄拿走了零食。

不过她还是看见零食下的黑色皮夹。

盗亦有道,那是对偷盗者说的,她可是贼,贼不落空啊,人情侠义都是糊弄老百姓的,自私的事李小菊没少做过,得寸进尺简直家常便饭,于是她坦然地拿走了皮夹。

当她吃完所有的东西,满足地舔着手指时,有人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

“你去哪里?”男生带着灰色镜片的眼镜,一双眼似乎是看着她,又像瞧着外面一晃而过的世界。

“火车如果可以去天堂,最好。”李小菊将最后的薯片塞进嘴里。

男生伸出手来笑道:“最后的薯片也被你吃了。”

李小菊瞪大眼睛:“看到我拿你的?”心里有一丝丝紧张,要不要把皮夹还给他?

“我小时候经过一场火灾事故。”男生指着自己的双眼,“可我能感知,也闻得到,特别是你身上的香水味,一旦你靠近,就能闻到。”

李小菊有点尴尬了,她从小就喜欢栀子花的味道,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泡在栀子花里。她讪讪一笑,摸了摸口袋小声说:“我太饿了,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只好拿别人的?那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干?”男生开着玩笑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巧克力,“吃了这个心情好。”

李小菊接下,心里还在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时,对方似乎真能听见心思一般,脸上的笑容不减:“我说过,我的耳朵听得见心情。”

“给你一张桌,你就能说书了。”李小菊伸出手来,“叫我小菊。”

他像是在探寻什么,准确无误地迎上对方柔软的手来:“泽兵。”

路途中最不寂寞的是有故事,李小菊撑着脑袋,听泽兵斯斯文文地讲着天南地北的事,无论凶险抑或精彩,都被他讲出了白开水的温度来了。

李小菊思绪漫天飞舞,没一刻要落地的意思,泽兵突然在她脑后打了个响指,居然抽出了一朵玫瑰来。

“哎呦,你还会魔术?”李小菊拍手,“你是魔术师吗?”

“不是。”泽兵摇头,“偶尔可以娱乐一下,变点戏法,生活跟变戏法一样,你永远不知下一秒会遇到谁。”

“能把不开心的事都变走也好。”李小菊望着他的双眼,明明萦绕一团光的男生,独独眼睛是一滩死水。

莫非是真的瞎?

李小菊有些胆大了,故意朝他吐了吐舌头。泽兵似乎能感知到什么,微笑一层盖过一层。

“你是一个人,我们聊天这么久,没有人来打扰你,手机没响动,说明你没男朋友。”泽兵咧开嘴笑,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番话,她定会提高警惕。

“你也是一个人。”李小菊呵呵笑道,“幸会!”

“有的人天生就是幸运儿,上天为他打开一扇窗,忘记关掉那道门,好运就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的人上天是关上了门,打开了窗,可有的很可怜,关上了门也忘了开窗。”泽兵微笑,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来,“你的嘴角是不是有巧克力渍,擦一下吧。”

李小菊用手轻轻一模,还真是啊,越发感叹眼前的男生特别,身子也不自觉地凑近他。

“我就是最可怜的那一种。”李小菊哭丧着脸。

“不。”泽兵还是笑,他的笑容似乎是贴在脸上,从皮肉里长出来的一样,“还有的,是连门窗都没有,他根本没办法活下来,你说,要不要原谅那个关掉门,又封闭窗的人?”

“当然不!”李小菊深有感触,她握紧双手,茫然地望着窗外,田野像张开的手掌快速闪过,心里有那一刻想抱起面前的男生大哭一场。

“当你觉得自己过得很惨的时候,不妨往下看看,还有更难过的人,死亡的成本也高,他们不敢,没追求的时候向上看看,哪怕是灯红酒绿的生活也有自己想要的影子对不对?”

“哇,你很会开导人啊。”李小菊从椅子上跳起来,和泽兵挨着坐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你不能决定怎么生,可你能决定如何活是不是?”泽兵摊开手掌,那里有一大块伤疤,“曾经我所在的孤儿院失火,我全身都差点毁了,好在脸没问题,老天关掉了门,没忘打开窗户。”

“无论是谁造成了这场火灾,我代替此人向你道歉!”李小菊痴痴地看着泽兵,脸上的泪情不自禁地留下来,她那模糊的记忆此时此刻正拼命地清洗,好像要揪出罪魁祸首一样。

泽兵有一闪而过的茫然,突然又问:“你不是她,不能代替道歉。”

“你就假装。生活需要假装一下。”李小菊吸了一下鼻子。

泽兵在背包里摸索出一条围巾,“戴上吧,我听见你鼻音有些重了。”

围巾很柔软,李小菊忍不住捏了捏,她想起背包里那株残破的仙人球,忍不住掏出来丢在桌上说:“我做什么似乎都不用心,连这个仙人球都照顾不好。”

“心用在了自己身上不算用心哦,那叫心机。”

泽兵虽说是批评的话,可李小菊听起来就是受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泛起红来。

哎呦,居然为自己感到羞耻了。

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她,让院里的嬷嬷们十分头疼,后来好不容易有人收养了,没出一年功夫,李小菊又出现在孤儿院里。

朋友们笑她,大家都不喜欢她,可她一气之下溜进厨房,点了一把火。

她冷静地做完这一切,趁着大家都来救火的功夫,逃了出去。

太小年纪接触社会没有益处,她心思里的“恶”被过早的激将,一发不可收拾。

围巾从脖子上滑了下来,李小菊匆忙去捡,泽兵笑着拿过说:“让我来吧。”他温柔地将围巾缠过她的脖子打了个结。

许是下手重了,李小菊忍不住一声尖叫。

“抱歉。”泽兵很内疚,“看不见就是这样,总会无心伤到别人。”

“没事。”李小菊笑道,她突然发现,和泽兵聊天到此刻,自己的脸一直挂着微笑。

从前听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打开心结,让自己变得更好。

那时的她嗤之以鼻,天下那么大,能遇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今,命运似乎正和她做着反命题,只要是她不信的,全颠着个儿来了。

没有遇到泽兵,她的生活会是什么味道?

“你是寥寥数语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人。”李小菊双眼放光,有那一刻,她很想将自己其中一只眼睛借给他。

这念头突然冒出来时,倒吓了她一跳。

“你相信善恶有报吗?”泽兵问,李小菊忍不住哈哈大笑,快到终点站,一车厢的人没剩下几个,他们抬起头很厌烦地看了一眼,重新埋进网络的世界。

“不信!”李小菊嘲讽,泽兵轻声微笑:“据说不信的人才会做尽坏事。”

“世间事哪有什么对错,当时看起来是坏,以后看没准是好事。”李小菊挑着眉毛。

“只为自己没错,可伤及了无辜,那就是恶,凡是恶,就会有人记着。”泽兵的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火车上的小桌。

“那冤家路窄了?”李小菊反问,泽兵仍旧敲击着桌面说:“那是上天给人复仇的机会。”

“我快到了。”泽兵停止敲击,伸手摸到那条围巾上说,“每个人都是人,都有人性的善和恶,我们永远不能因为对方表现得善良或是诚实无欺就忘记了她曾经所作的恶对吧?”

李小菊点头。

“那你会怎么做?”泽兵一双手仍然把玩着围巾。

“我会让对方记得自己不是好欺负的。”李小菊开玩笑道。

“是啊。”泽兵轻轻地将围巾往两边拉扯,“曾经有个女孩,十分喜欢栀子花的味道,经常偷偷拿孤儿院嬷嬷的钱,偷用园长栀子花味道的香水,小伙伴们都不敢说,谁说出来都会被她打,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重的戾气和恨意?”

李小菊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小孩子嘛。”

话虽如此,她从心底莫名地腾起一股寒意。

“我们好怕长大,担心哪一天被她遇见,这才是恐惧。”泽兵猛地扯住围巾,李小菊的脖子突然一紧,呼不上气。

她想要去扯开围巾,可力量远不及梁兵,一双腿乱蹬着想要求救,梁兵用自己的腿将她的双腿压紧,脸上却蒙着善解人意的笑。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机,就算清醒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打闹的情侣。

“我这身伤疤拜你所赐!那场火太大了,烧死了所有的人,但我从未将这个秘密告知天下,总想着哪一天遇见你,我应该亲自了结你,才可解心头之恨!”泽兵还是一副文雅柔和的样子,满面笑容地瞧着她,“我不会弄错的,那熟悉的栀子花味道,当你从我身边经过后,我就在火车上反复练习如何杀死你!”

李小菊满脸的泪水,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对他说声抱歉,非要加一个期限,她心甘情愿是永生永世。

原来命运是严肃先生,从头到尾都不曾开玩笑!







泽兵是突然停下了手,嘿嘿地笑起来,李小菊吓得惊叫。

“嘘,安静!”泽兵快速地蒙住了李小菊的嘴,“真正的成长是原谅曾经的自己,我竭尽所能地活下来,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是杀了你,也挽回不了任何事,我会让你一辈子都生活在内疚中。”说完就放下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李小菊的身体害怕得发抖。

“你已经替‘她’道歉,我也杀死了‘她’报了仇。”泽兵站起身,“愿你温柔对待世界,它才会善待你,如果觉得世间对自己一直粗暴,反省自己是不是从未温柔。”

那条围巾还在李小菊的脖子上,她回过神匆匆忙忙扯下,掏出口袋里的皮夹准备还给他。

可泽兵已经下了火车,招着手向她道别。

李小菊打开皮夹,里面只有一张孤儿院全部小孩的合影。

再看泽兵,他已经摘掉眼镜,很自然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火车开动时,李小菊趴在车窗上大哭不止。

泽兵这些年一直在想,哪一天碰上她,该如何将她千刀万剐,哪怕是梦中,他也是在千方百计的说服自己,这个人死不足惜。

可就算自己复仇成功,那些恨意就消失殆尽了吗?

没有,痛苦仍在。

真正的痛是什么,是生活表面上给你希望,背后偷偷抽筋剥骨。

在火车上突然遇见李小菊的那一刻,泽兵突然有了主意,让她好好体会一次死亡,从此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如今目的达成,想到这,泽兵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火车到达终点站时,有人发现心脏已停止跳动的李小菊。没人知晓原因,但可以肯定,是她被吓死的。

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无法瞑目?

恐怕老天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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