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碗泡面

文/阿啾

按下邮件的发送键,陈木整个人往后一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则盯着墙上的时钟——3,2,1,指针三兄弟重合,指到12,短暂相遇一秒后,又开始各司其职。陈木适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上为了赶完老板催命的策划,再一次亏待了它。

起身,翻箱倒柜找到了最后一碗康师傅牛肉面,拆开包装袋,打开调料包,撒在面饼上,倒烧开的水,压上一本书,等待三分钟。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像是已经重复过上千遍了。

面的香味很快就散发出来,陈木计算好时间,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很爱吃泡面,从小就喜欢。不过那时家里并不富裕,泡面对陈木来说,是一种奢侈品,只有当他考了第一名,母亲才会买上一包,并且亲自煮给他吃。

母亲说,煮面时,灶上的水一定要烧得咕咕响,然后打入鸡蛋,撒些葱花,再放入面饼,待面饼煮散,接着加上她秘制的酱料,如此,一碗特制的牛肉面便成了。这碗牛肉面早已经不是一碗简单的牛肉面了,是来之不易的奖励,饱含着浓浓的爱意。

回忆越多,陈木越发觉得面前的这碗面没什么味道,细细想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母亲煮的泡面了。工作以后,虽然没挣上什么大钱,但吃上泡面却不是什么困难事。可他还是习惯性地囤着,不为奖励自己,只为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用以果腹。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陈木的思绪,低头一看,是父亲的来电。参加工作后,他们害怕耽误自己的工作,很少主动打电话过来,凌晨打来电话,这还是头一次。

陈木接起电话,略带询问地喊道:“爸?”

“哎,小木。”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传来,是父亲:“你明天回来一趟吧,你妈她……走了。”

陈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心里的堤坝突然间被炸开,便有水流倾泻而下,怎么止也止不住,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面对。

“小木?”父亲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陈木才稍稍缓神,说:“好,我明天回去,爸,你也注意身体。”

“嗯,我没事,回来路上注意安全。”父亲说完便挂了电话,留陈木一人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木才打开手机,准备订飞机票。水珠一滴一滴地掉在手机上,屏幕渐渐模糊,他擦了擦眼睛,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APP里“五一去哪玩”的信息布满了手机的每个角落,一早许诺父母的旅游却被自己以各种工作理由一推再推,总以为来日方长,可是却没料到下一秒的意外。

放下手机,桌上的那碗面不再热气腾腾,连味道都一并淡了,陈木还是觉得有些饿,却没了吃东西的胃口。这么多年,吃了许许多多不同口味的泡面,还是觉得康师傅的牛肉面最好吃,因为每次吃这种面都会想起母亲煮的那碗面,可是以后,他再也吃不到那样的味道了。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这座繁华的城市,即使是深夜,也依旧灯火通明。小时候总以为长大了,来到大城市,就不会再挨饿,然而真正踏上这座城市,挨饿却成了一件常事。这么多年,自己在这座城市到底得到了什么呢?名誉?财富?感情?好像都没有。可这座城市似乎又教会他很多,教会他如何成长为一个大人。

“叮——”手机里收到了成功订购机票的短信,可是他再也没有办法预定回到过去的机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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