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放在人名里,总是显得俗气,也许是因为被用泛滥的缘故。但梅花并不俗气,它清雅、俊逸,像雪地里白衣翩翩的佳公子,抑或是一袭红衣面若桃花的丽人,不食人间烟火,亦不染俗尘。
因为开在冬季,梅比桃花、海棠、芍药等春日之花少了很多热闹,多了些许静气。冬日天地萧然,气候尚冷,我们的古人,也许会在某个清晨打开窗,看见窗外白雪纷纷,梅开萧萧,这时折下一枝梅,轻轻拂去花上的雪,放入新摆好的白瓷瓶中,既赏心悦目,又怡情养性。
梅花妆
据说,梅花妆来源于寿阳公主。一日,公主正仰卧安眠,此时檐下梅花飘落,花瓣落在公主额上,形成一种独特美丽的梅花妆。遥想千年前,花瓣贴于美人额,花有了美人的灵动,美人亦有了花的清气,人面花面交相映,美得让人难忘。于是,梅花妆遂流行开来。
梅花过了花期便会凋谢,古人于是想出了一种新方法,便是将花晾干磨好,储藏制成花黄。《木兰诗》里的木兰从军归来,便脱下戎装,坐在阁床上,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让人记起,这样巾帼的女英雄,从前也是那样一个寻常的女子,有着和所有女子一样的女儿情态。
梅边吹笛
姜夔的《暗香》、《疏影》,都是写梅的名作,犹记最深的,便是那句“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姜夔眼里的梅花,和词里的意境一样,凄凄冷冷,带着月色的凉,带着往事的悲。
独倚梅花,月下吹笛,这样的男子,心里应该是有一段郁结不开的往事吧,所以只好借着这片月色,这树梅花,这抹箫声,将往事一遍遍记起,将衷肠一遍遍倾诉。他是在怀念那个合肥的女子吗,他一生都忘不掉的情事,那个年少时的初恋,成了他心底化不开的白月光。
少年情事老来悲,如今这夜里,还有梅花伴着他,月下吹笛。
踏雪寻梅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身披白雪,走在白茫茫的地上,折一枝树上的红梅花,白白与红红,白的安静,红的热闹。这样的场景,依稀在李子柒的视频里见过,也在《红楼梦》里的琉璃世界见过。
那时,众人在粉妆银砌的天地里,看见一个穿着凫靥裘的女子在坡上遥等,身后的丫鬟抱着一瓶红梅,众人皆笑:“这场面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的《艳雪图》”,那个遥等的女子,便是宝琴;宝琴后面还有一位穿着大红猩猩毡的人走来,被贾母误作是哪个女孩儿,其实是宝玉。
两个粉雕玉琢的人儿,穿着艳丽的深色衣裳,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可不就像画里画得那般生动鲜妍嘛。
写梅花的诗句很多,我选了一些,摘录如下: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李煜
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枝未?——王维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卢仝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杜耒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陆凯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张惠言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高适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张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