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赶到的时候,李伟早就扔下他妈跑得不见人影,苏禾打量着对面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婆婆的女人,此刻正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低眉顺眼又尴尬地冲民警笑着,挤出一脸褶子。
录完口供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十点多了,华灯初上,这个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苏禾跟李伟便是相遇在这样一个醉生梦死的欲望之夜,想到跟李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禾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
苏禾家境不错,父亲是银行行长,母亲是一家外企的部门主管,她是家里的独生女,顺风顺水,从来不用为生活费心思。
两年前,苏禾刚结束一段五年的恋情,颓了一阵,逢人便说看破了红尘,世间一众痴男怨女的弯弯绕绕,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公司刚完成一桩棘手的项目,那个项目耗费了很大心力,因此老总犒劳大家,特意把庆功宴选在了市中心一家主题酒吧,苏禾闲来无事就跟着项目组去放松一下。
那天苏禾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端着一杯冰蓝色的鸡尾酒百无聊赖地看着服务生调酒,不时撩撩垂在肩头的棕色卷发。一袭性感的小黑裙勾勒出玲珑的身段,花了心思装扮过的脸庞风情万种,撩拨着黑暗中不安分的荷尔蒙。
她去洗手间的空被半醉的男人挡在了空荡荡的长廊里,酒精麻痹了感官,唤起最原始的欲念,李伟便出现在这时候。
都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苏禾迫切需要新的开始。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当第二天凌晨苏禾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臂弯里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看旁边熟睡的脸庞,正巧那个男人醒了过来,轻轻笑了一下,问她要不要在一起。
苏禾思忖了一下,说好。
如同热恋中的男女一样,虽然苏禾跟李伟在一起的初衷几乎是空白,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彼此很契合。本来嘛,苏禾跟李伟想得不过是一个人生活总会觉得空落落,对方的出现正好可以弥补。
这天傍晚,李伟去苏禾公司楼下接她,他绅士的给她开了车门,到了餐厅后礼貌的帮她拉开椅子,点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看着对面正在专心切着小牛排的男人,苏禾心动了一下,如果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也不是很坏。
碰杯的时候,李伟提到父母希望他们能早点安稳下来,苏禾想,就这样吧。
“那就先订婚吧,也给彼此一个适应的时间。”
婚姻是坟墓没错,可苏禾的这段姻缘,连爱情的葬身之所都没有。
苏禾对于彩礼的要求是,礼金28万,衣服五万,一克拉以上的钻戒,婚后,这些也都划在苏禾名下。
这是双方妥协后的结果,当然,李伟做的让步更大点,但是有早前他弟弟结婚做比照,而苏禾各方面条件确实比他弟媳好,他也无话可说。
苏禾没看见,李伟垂下的眸子里阴晴难辨,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双方很快敲定了订婚、结婚的日子。苏禾的父母觉得不妥,却也终究拿她没办法。
他们同居了。
见惯了一个人风光霁月的样子,很难想象出他蹲在马桶上便秘到憋红了脸的窘迫。
有一天苏禾下了班,去超市买菜回来,打开门穿过满地的衣服和鞋子,从玄关一路到卧室,她踮着脚去打开卧室的房门,李伟罩着耳麦盯着屏幕,满面春风,屏幕里满脸玻尿酸的网红嘟着嘴卖萌,李伟敲着鼠标阔气十足的刷着礼物。
“李伟,咱们谈谈吧。”
苏禾现在李伟身后说,良久没得到回应,这才反应过来他听不到,于是上前摘了他的耳麦。
正看直播入迷的李伟被人打断一脸不爽,“有屁快放!耽误事。”
“李伟!你有病吧!”苏禾把手里的东西扔向他,“你就是个蛀虫!”
想到浴室里不知堆了几天的脏衣服,厨房里不堪入目的样子,还有他微信上那些撩妹子的惯用套路……苏禾气的肝疼。
“蛀虫?没记错的话,是我供着你在家死吃白赖的待了六个月。”
苏禾想说,是,她是在家六个月没上班,是他拿出钱来共用,但他那点钱怎么够,吃穿用度她不知道贴补了多少,家务她一手承包。
想起热恋时他的谦和有礼,宽容大度,原来一个人可以把两面派演绎得这么精彩。
记不清这是他们之间第几次争吵,严重的时候甚至拳脚相向。要不是双方父母劝着,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其实为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在家不上班,他心里便不舒服,她下班回自己家他又挑刺……她嫌他作,整日打游戏刷视频,不思进取,炒股、改车,有去无回,总共没多少的底子早就折腾没了。
即便这样,结婚也按部就班的提上日程,应苏禾的要求,先拍婚纱照。
李伟说他的一个朋友就是因为拍婚纱而分到扬镳,于是,他索性不插手,大小事宜随苏禾决定,其实大家都明白,谁负责谁出钱。
话虽这么说,当苏禾联系好一家口碑不错的影楼,她还是将此事与李伟商量。李伟随手翻了翻影楼的介绍,说,换一家吧,这也太土了,都什么年代了,那么多工作室,随便挑一个都比这家强。
“这家主题不少,性价比也不错,拍摄地点也方便,另外这是我朋友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朋友?什么年代了,利益面前谁跟你是朋友。”
十一月份,他自己在网上搜了半天,找了家明不见经传的工作室,苏禾交了一万多的定金,各方原因,拍照的事一拖再拖。
年是在苏禾家里过的。年夜饭后,苏妈拿一万块包了两份,李伟推拒,苏禾就帮他拿了,打算以后用作俩人的生活开销。
李伟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死死绞着苏禾手里的红包。
“眼看婚期就要到了,你们怎么打算,我们也好提早准备。”苏爸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女儿女婿。
“叔,不用你们破费,同意将苏禾许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李伟坐的端正,话里也挑不出毛病。
一回到房间,李伟就迫不及待地把苏禾拉过去,压低了嗓子,问陪嫁有多少?他前几天看了辆新出的车,价格六十万左右,如果陪嫁不够就贴点彩礼,反正钱是他们两个人的。
苏禾心里一阵恶心,没搭理他,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件事苏禾妈妈早就跟她商量过,因为他们在郊区有一套房子,俩人都有车,所以准备给现金,备着,等有了小孩去市区买学区房。
看着李伟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陪嫁换车子的样子,苏禾决定不告诉他,让他膈应着,便随便说了一个数。
事后,苏妈问李伟:“小李,你看看你们结婚需要些什么,以后生活上也用上。你们自己挑着,到时候阿姨出钱。”
他说暂时没缺的,有什么需要的,他会和苏禾商量着置办。
苏禾冷笑一声,懒得戳破他的道貌岸然。
婚纱到底没拍成。原因是厦门那边工作室的名字与我们定的那家不一样,取景地与简介上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禾没说什么,这件事本来就不靠谱,她早有预感。只是,李伟作掉了她对婚纱的向往。
苏禾不知道李伟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他叫她回头再联系她朋友拍婚纱,苏禾腆了脸又去跟朋友定下相关事宜。
婚期迫在眉睫,他们一起去了家具城,大致逛了逛,发现没什么喜欢的。苏禾急着上班,就告诉他,喜欢什么,就在网上定下吧。
李伟在家具城的门口追上了苏禾,“苏禾,你真是够了。”
“你什么意思?”苏禾也火了。
“我什么意思!买点家电你自己心里没有逼数吗?”李伟拔高了声音,“ 让我挑,挑贵的不是,捡便宜的也不是 。收了那么多礼金,出钱买点家电都不舍得,精打细算什么!”
终于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狗血的故事,更不缺见到热闹便蜂涌而上的人。商业街人来人往,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堆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苏禾丢不起这个人。
“退婚吧。”苏禾平静说下这句话,掉头走了,留下李伟歇斯底里:“看什么看,没见过被女人劈腿吗!”
那天下了班苏禾给李伟打了电话,叫他来还订婚的信物,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顺便把他的东西带走。
李伟没理她,而是去了苏禾家里去找苏爸让他劝劝苏禾,谁知苏爸知道自己女儿吃了亏,呛了李伟几句,最后两个人竟然动了手,苏爸年底刚小中风,这次一动气又住进了医院。
事已至此,苏禾只想快些了断,铁了心要跟李伟恩断义绝。苏妈也是心里不痛快,便出口说了几句重话,谁知,李伟当面没说什么,回去之后竟给苏妈发微信,问她怎么不早点死。
苏禾冷静地把李伟的东西扔到了走廊,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单方面退了婚。
李伟破罐子破摔了,当天夜里他跟他妈去了公寓,苏禾跟他说没有开门的必要,但后来碍不住李妈的哭求,她犹豫再三打开了门。
开门后,李伟对着大门就是一脚,大力推了苏禾。趁着李妈阻拦李伟的空,苏禾手忙脚乱的掏了手机拨了报警,然后,李伟就跑了。
事情过了很久,苏禾逃离了那座城市,李伟又来到那家酒吧,半倚在吧台,在手机上发了一篇“我的未婚妻是别人的小三”的帖子,不一会儿下面就有不少好事者评论,他回一句“叫苏禾”,就揣起手机端了酒杯窝在暗色的沙发里,打量着舞池里摆动的男男女女,眼神迷离。他对面坐一痞帅的男人,挑着嘴角。
“李伟,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守着你家那棵摇钱树了?”
“摇钱树,我呸!她那也叫摇钱树,我就没见过抠成那样的人!”
“怎么?”
“唉,不说了,流年不利,白浪费我时间。”李伟放下酒杯往吧台走去,那里正坐了个穿着不俗却一脸沉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