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子周游列国的14年里,他到过卫、曹、宋、郑、陈、蔡、楚等七个国家。有的国家待的时间极短,曹、宋、郑、蔡、楚,都只去过一次,甚至仅仅路过。与国君并无交往。主要在卫国和陈国。陈国居住近四年,而在卫国待的时间最长,居住了近十年。卫国也是孔子离开鲁国后所去的第一站。
孔子到卫国之初,是抱着大干一场的想法和信心的。卫灵公对孔子也不错,孔子一到卫国,卫灵公就“致粟六万”,孔子一行人的生活问题解决了。但是政治上的前途却没有预想的好。
孔子和卫灵公,二者道不同,不相为谋。卫灵公那时,奉行一边倒政策,彻底倒向齐国,背离晋国,跟着齐景公,长年在外征战。他希望孔子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孔子哪里会赞成诸侯之间的尔虞我诈、你砍我杀呢?
有一次,卫灵公向孔子问军队怎样列阵。这既是向孔子讨教军事,也是借以探测孔子对自己“先军”政策的态度。孔子回答说:“礼节仪式方面的事,我曾听说一些;军队作战方面的事,我没有学过。”卫灵公明白了,孔子不赞成他的政策。于是,第二天,和孔子说话时,卫灵公抬头看着天上的大雁,神色完全不在乎孔子在场。
还有比卫灵公的脸色更让孔子难看的“色”,那就是卫灵公的年轻、美丽、活泼、妖媚的夫人南子的“美色”。南子是个有绯闻的名女人,她一听说孔子来了,很兴奋,很好奇,一定要见孔子。为了避嫌,孔子是不能见也不愿见的。但是南子一定要见孔子,君夫人召见,如果孔子断然拒绝,显得不合情理。结果,孔子虽然推辞,但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
南子此时30多岁,孔子当时已经五六十岁。南子多情,浪漫,而此时的孔子,高大健壮,成熟稳重,学识渊博,名声远播。孔子对南子,绝无他意,南子对孔子,未必无意。但是双方悬隔太大,阻碍太多,即使像南子这样敢于想入非非的女人,也不会对孔子产生非分之想。至多有一些向慕之意,愿意多和孔子见见面说说话而已。但南子对孔子的这份好感,让孔子很困惑,并倍感骚扰。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卫灵公和南子坐在马车上,旁边还站着个宦官雍渠。这三个人在第一辆车上,招摇过市,而让孔子坐在第二辆车上,一同出行。孔子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司马迁说:“孔子丑之。”孔子与之为耻,然后说了一句流传千载的难听话: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因为美色的祸害而离开鲁国的孔子,又因遭遇美色而深感羞耻。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只好选择离开。
孔子曾经讲过这么一段话: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避言,避色,都是躲开某一特定的人,可以称之为“避人”。避地比避人进了一层,整个国家都已无可救药,只好离开。避世者更绝望。孔子终身一副救世的热心肠。避人还是避世,正是儒家和道家的区别。孔子的儒家 ,就是要纠缠于世道之中,介于当下的纷争,为正义而战。这也正是孔子的儒家精神,也是孔子心目中仕的精神,以前的士,只是一种职业,孔子以后的士,就志于道了,担当起了“仁”的历史使命。所以周游列国14年就是孔子避人的14年 ,他一路上就是在避人,躲避他身后昏庸的国君。他又总是抱着希望:下一个诸侯可能会好一点。但是他永远也不避世。
积极入世的孔子在一路的风尘和冷眼讽语中,抵达了人生的又一种境界:60耳顺。何为耳顺?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把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简单的说就是理解别人,坚持自己。耳顺确实是一种很高的境界:第一,不计较别人,不纠缠别人,大度,宽容;第二,不受别人干扰,不为别人误导,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做给别人看。这样,才能集中精力做成大事,完善自己的人生。为什么孔子在60岁领悟到了这种境界?因为,周游列国的过程,正是他听闻别人对他评论最多的时期。这些评论中既有善意的赞扬,但也有许多逆耳之言,甚至是伤人的恶言恶语。对恶言充耳不闻,或者闭聪塞听,不是正当的方法,正当的方法是:恶言闻于耳——但是,听到什么,都没有忤逆不顺之感了。
孔子的性情里,有逍遥的一面;孔子的骨子里,有拯救的一面。孔子想凭自己个人的德行与魅力来聚集一批年轻人,让他们传道义之火、文化之火;解民于倒悬,匡世于既颠。但他们的行为,渐渐成为人们眼中的另类、异己,甚至异端。他的不合适宜,在他生前,便已受到时人的冷眼;在他身后,甚至今天,还在受人嘲弄。孔子的令人尊敬也就在此。他的伟大也正在这种“一意孤行”的殉道精神。
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孔子用14年的时间游走诸侯列国。期间,他颠沛流离,到处碰壁,鲁迅曾在一片颇似游戏的文字中推测孔子晚年有严重的胃病。孔子周游列国的历程,充满了折辱和无奈,碰到了太多的苦难和危险。无论孔子面对多少失败、打击、艰苦、挫折、危险、侮辱,他都能够含笑面对。孔子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不是洒脱,而是坚定和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