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们当地的风俗,媒人促成一桩婚事,当事人(或者父母)是要带上礼物去谢媒人的。
小时候,我见过本村林家表妈提着猪头来谢媒人,媒人就是我的邻居八叔婆。
那时,因为家穷,林表妈的儿子林亮哥年过四十,还没找着对象。我们邻居八叔婆是个热心肠,把娘家的一位老姑娘介绍给阿亮哥,姑娘的舌头有点大,讲起话来嗷嗷的,总像嘴巴里塞满了食物,腿脚不怎么伶俐,走路膝盖碰膝盖,背驼,好像偷了人家一张弓藏在背后衣服里。姑娘的父母正为女儿终身大事发愁,八叔婆就这么一撮即合,双方进展赛过提速的列车,正月才认识,三月就结婚,八叔婆促成这桩婚事如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
阿亮哥办结婚酒的第二天,林表妈就提着猪头来谢媒人。她手挽着个大菜篮,里面装着一个大大的猪头,猪头染成红色,还毛茸茸的,咧开着嘴,眉开眼笑的,就像一张猪八戒的笑脸。猪头下得大,分量沉,林表妈年纪大,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像舂碓,猪头在篮子里也跟着前冲后仰,耳朵一扇一扇的显喜庆欢快,表妈走不了几步又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从山坳转出来,一看见八叔婆的屋,就亮起嗓门喊起来:“八婶-——”
“唉——”八叔婆好像专门在家等表妈一样,那里呼声未落,就听见她亮着嗓门回应,飞快跑出来迎接客人。两人一见面,那热情劲如亲骨肉久别重逢。表妈表明来意:“你帮我完成了件大事,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点小东西,莫嫌气。”
八叔婆客气地推却着:“没用的,那是他们的缘分。”两人反复你推过来,她搡过去,猪头顺着推搡节奏前后舂对扇耳朵,欢快得快要从篮子里跳出来。最终,高大的八叔婆连同那喜笑颜开的猪头被表妈一拐一跛的推进了屋里。
这一幕如同经典的电视小品刻进了我的脑海里。
时过境迁,谢媒人的方式也随时代改变,简单点的送一套衣服或是一对鞋就行,请到家或是上馆子吃顿饭也可以,总之,随意。也有人比较讲究礼数,谢媒人的形式就复杂些。今年正月,堂弟和弟媳去谢他们的媒人,特地邀请我驱车送他们前往。谢媒人的礼物是一对包装精致的好日子牌瓶装酒,一大块猪肉,一只大红公鸡。酒和猪肉都用红纸精心缠了一圈,显得格外喜庆;那只大红公鸡,装进一只专门送礼的鸡笼里,鸡笼上也贴上一方红纸。公鸡有五六斤重,二哥提着,不断地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换手之间公鸡咯朵咯朵地叫唤起来。
媒人就是堂弟远房表嫂,见堂弟和弟媳到来,立即放下忙着的活出来来迎接。堂弟呈上礼物,表嫂责怪他太破费,说为自家表弟婚姻大事效劳是表嫂应该做的事,不需要什么感激回报,你们的婚姻幸福美满,你们和睦恩爱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也许,媒人促成一桩婚事的初衷,并不是希望从人家那里得到物质的回报,而是希望看到亲手牵就的婚姻幸福美满,夫妻恩爱和谐,那才是媒人想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