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觉
1/
兮离开辰的第三天,室友递给他一根烟,他眼睛干涸像枯竭的井一样,没有任何颜色。
辰夺了过去,很快地点燃了香烟,给了室友一个僵硬的微笑,示意为自己没事,不用为自己担心。
平常最反感的香烟此刻变成了冰冷身体最需要的温暖,伴随着一阵眩晕的快感,辰又要了一根,自顾地扭过身子在一边享受着。
11月份天台的风吹过脖颈,凛冽的寒意入怀,他始终不说话。
2/
辰的童年是不幸福的。
他从小和奶奶住在一起,见不着自己的爸妈,对他来说,奶奶的关怀也是远远不够的,他常常独自在房间生着闷气,那是在他的眼睛还明亮的时候。不过后来也渐渐失去这种色彩,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他把自己的灵魂锁在了厚厚的躯壳里,他常常因为一个不是特别好笑的笑话笑了很久,力透纸背用尽全力。他也常常一个人在深夜里看电影感动的不自禁地留下眼泪,更多时候他是一个人上学,放学。
后来兮走进了他的世界。
与其说是走进他的世界,说两个迷路的孩子走到了一起更为合适。
大学伊始,他也常常一个人,他不喜欢和人过多的敞开自己的心扉,在图书馆他席地而坐地看书,在阳光正好的日子他一个人来到学校的后山独自看着湖边的波光粼粼,发间有青草夹杂着泥土的香味,他很喜欢这种独自相处的时刻,身旁的法国梧桐大片的叶子覆盖他浅色的牛仔外套上,林间阳光透过的光晕让他时不时有一阵阵睡意。
初见兮时,她穿着奶黄色的汗衫一条修身洗的褪色的牛仔裤,光脚穿帆布鞋,精致的五官,蓝色雨伞状帽将她细碎的黄色短发覆住一大半,刘海不是很长刚好遮住她长长的睫毛,她拿着相机,蹑手蹑脚向他走来。
因为习惯一个人的环境,一有人他能立即捕捉到,他以0.1秒的速度醒来,愣愣盯着她看。
她报之尴尬的笑容,但取之而来的是开心与喜悦。
“嘘……”她红色的脸颊前的食指竖起作嘘声状。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身旁的树枝上有一只特别好看的鸽子,灰色的斑点有条不紊地布满全身。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回了她一个尴尬的笑容,随之而来的是幸灾乐祸,看着她嘟着嘴恼怒的样子。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好像抱抱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身高不是很高,脚步也很轻盈,一个放松的姿态就坐在了他旁边。她说,她来这里很久了,每次都看到他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很好奇他是在干嘛?!
辰走开了,那个轻拥她的念头在脑海闪了一下早就被抛在脑后,他现在意识到的是这个地方再也不属于他一个人了,他要快点转移阵地。
她说自己叫兮,很高兴能见到他,欢迎他什么时候来后山的树林找她玩。
3/
后来他在回想自己与兮的相遇,隐隐约约就是一个美好的错误,她是属于那片树林的,那么自由阳光清新,而自己带着满城的风雨降临到这片乐土,将忧伤洒遍所有地方。
辰最后还是重新回到这片树林,那是他十九岁的样子,飘逸的刘海下一双忧郁安静的眸子,如同刀刻的俊俏脸庞,他的唇阳光下显得异常细腻紧致。兮用相机给他来了一个72度特写作为他们正式成为好朋友的证明。
兮说,他很特别,他举止投足有一种特别的磁场吸引着别人靠近他,如同连夜赶路的书生总是吸引着一些小狸猫小松鼠的。她想他必是一个温暖至极的,不善于与人争辩,连发脾气都是慢条斯理的,事实证明兮的猜想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正确的。
辰也没想到,自己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兮有着某种魔力。
他们一起在湖边欣赏着风景,兮会教他怎么拍照,辰感觉在她的眼中一个很平常的风景都能成为一副绮丽的图画,辰就把以前奶奶说给自己听的一些民间故事讲给她听,她听的很入神,以至于她差点相信了其中的故事情节,有时候他们会玩到很晚,他陪她看天上的星星,因为在山上,所以天上的一切星座星河总感觉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兮有很长的长发,像是被墨染过一样漆黑,辰说她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有着古代深闺的清新脱俗,像是一块完好无损的璞玉,需要人们好好的珍藏呵护在手心。
兮笑,大笑,她说辰真傻,很多事情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种不谙世事,那种天真烂漫,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给的,如同错觉。
然后辰还是想要有一天能够抱一抱兮,这不在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是萦绕于心的思念。
4/
辰没有这么做,他不寂寞,他很享受那份难得的孤独。但他更珍惜这份自然平静的友谊,他想他就是萤火之森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妖怪,体内蕴藏着翻江倒海的污秽,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想就这样看着她成长,然后不打扰。
春夏秋冬,下课时间他都会来到后山找她玩,她也一直在等他。
他的眉目依旧温柔,她的嘴角依旧上扬。
时光漫长,他们寻得了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于是在这里他们变成了互相追逐观赏的人鱼,在深海里只属于他们的地方,引浪为裳。
有一天她突然哭了,她说自己要离开他了,他没有追问原因,沉默不语,眼泪坠落心里的深潭。
他们没有笑着说再见,后来他也再也不涉足学校的后山,那些与她经历的种种如同昨日做的一场大梦,梦醒时,却什么也没有,不给他一丝紧紧握住的机会。
他从此每天晚上都在天台上看着遥远的星河,他手中的香烟总是点燃着的,他想着,这香烟如同心底的思念,疯狂的翻涌疯狂的消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