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成为一个杀手的,到底是第一次动手杀人,看见同类的血狠狠地呕吐,一夜未眠,看着夜色慢慢褪去,天空露出鱼肚白才能安心入睡的时候成为一个杀手的?还是心有了杀意,想要屠尽所有罪恶,有了心魔的时候成为了一个杀手呢?
为了生存,她扮演过很多角色,大街的清洁工,年迈瘫痪的老奶奶,超市里买菜的中年妇女,小公司里上班的职员,怀有巨财的遗孤少女,突然红火的钢琴家,……那些角色像面具贴在她的脸上,每一种生活只要戴上面具那一刻开始便像摄像机已经摆好演员要开始演戏。
她也有很多种性格,泼辣,狠毒,精明,懦弱,孤僻,骄傲,单纯,卑微,阴郁,活泼,开朗,善良,温柔,敦厚,才华横溢,口齿伶俐,……多得她自己都数不过来。
那她自己呢?真实的她自己呢?那是什么样的呢?撕下面具她还有自己吗?褪去所有伪装,她还能拼凑出一个自己吗?
她最想过的生活是某次扮演过的那个钢琴家,她在舞台上弹奏钢琴,用钢琴诉说自己,那双不知道染了多少血的手碰上了那圣洁无比的钢琴,那颗某些人眼中魔鬼的心诉说着的并不是完全的阴暗。那是她第一次放松自己,弹奏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好像接触到了那玄而玄之的命运,对,命运,她好像看见命运的河流就在眼前流淌,里面没有罪恶,没有血腥,它温柔地缓慢地流淌,带着独有的慈悲,爱抚着她不堪负重的人生。
人生,也只能有这么一次机会。那次以后,她又返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中。她是一个机器,可以不用有自己的思绪,自己的爱好,无所谓失败与成功,她只能在操控下继续进行她该完成的任务。
夜深人静,她也会做一个温柔的梦,梦里她真的有了那种生活。可是梦醒来,还是空荡荡的失落。
她茫然,这种柔情蜜意的东西适合她吗?她能承受得了吗?
她没有回答自己这两个问题,她只是再没有去扮演钢琴家。
在某一个冬天,雪花轻轻扬扬,白色掩埋一切。她叛逃了,肩上和小腿上都挨了枪,她在雪地里狼狈奔逃,可是她的心却是自由的。组织不会放过她的,她可能要一直流浪直到生命的结束。她却想起她的钢琴梦,如果真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好怕,她这浅薄的一生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抹温情,她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尽力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