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头总是很抓马的。
奇妙的一点在于当前这个阶段我自己的状态和当时的自己特别像:经历了前一阶段人生的灰暗平凡后,突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加上旁人的鼓励就会突然让自己有了很多勇气去做很多以前不敢尝试的事。
当时的我,在班主任通知说想要当课代表的同学可以自愿报名后,就模仿正式的文笔写了一张申请书交上去,更让人惊喜有意外的是,在以前当过的职位中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个空有名号的组织委员的我居然真的被班主任任命成了科学课代表。
其实宣布任命结果的那天,我根本没记清他的脸,只知道还有一个科学课代表是男生。当时的科学课老师毕业不久,身上还带着耿直的学生气,上课讲的不算好却能感觉到认真和尽力。印象中从教室到老师办公室往往要走过一段没有灯、两侧只有紧锁的门的走道,紧锁的门与无数个学校内的鬼故事相联系。
当时班上五十多人,练习册虽然不厚却面积很大,我要把一整摞抱到教室中途就必须得停在走道上休息休息,这种时候就特别生气为什么他老是不去抱本子。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和他以及他的那群朋友间老是会用自己刚学会不久又不敢在家里说的脏话互相指责对方、给对方起各种歧视性的外号。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居然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斤斤计较成这样。要是现在的自己,大概会想着你不抱就不抱吧,反正我自己也ok.
转机发生在几个月后,刚毕业老师有时竭尽全力也没办法让同学们理解他认为简单的天体分类,同学们又此前从未接触过科学课,因此我们班同学的科学课成绩单科在几次考试中都在年纪甩尾。班主任无奈之下,施压给了我和他,要求我们每天早上早自习带大家背科学课的内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要开启和这个经常互相对骂的人的合作。
记得当时让我很诧异的是,居然是他主动用短信联系我的,语气客气又公事公办的样子和曾经歪靠在走廊栏杆上给我起外号的那个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很快,我们聊的私事越来越多,我们恰好读同一系列的书,他惊喜于我居然会读那样的书,我也很诧异自己居然能和别人就一系列书聊那么多。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我听到他说:“那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女明矾”心里的悸动,尽管我当时都还没弄清楚明矾到底是哪个粉丝群的名字。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是如何开始的,只记从认识到结束过程中很多细小的片段。
我记得相熟之后,我当时用的套餐是短信0.1元/条,上下学都有爸妈接的人常常一个月可以用50多块话费,有次还因为不敢要爸妈在充话费找同学贷款借钱自己跑到学校旁边的小店充话费。
我记得他脾气很好,而我当时老想挑着他吵架,结果在有年国庆的前一天,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事他突然很冷漠地跟我说话,吓得我不知所措后他又说是让我体验了一下吵架的感觉。
我记得当时他分享给我一首在线听的歌,可是在那个没有专门的音乐软件和可以用手机随时随地听歌的年代,我们往往都是在百度里搜音乐再用链接另存为下载到电脑,最后再导入到小小的mp3里。当时他说在百度里搜同名的歌太多了他搜不到这一首,然后我用搜歌手的方式轻轻松松下下来发给他的时候,他很真诚的夸我很聪明。这首冷门的歌的歌名成为他后来大学的所在地,存在于我手机的所有音乐软件的喜欢列表里。
我记得认识到后来最期待的是周末和他一起上数学培优,那是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坐在一起的时候。以前我上培优都认认真真的做题,下课有什么不懂的还时常找老师探讨,几乎算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后来就变成我上课偷偷和他聊天偷偷和他牵手题目也不做,常常带回去空白的卷子和草稿纸。有一次竟然被我妈妈发现我空白的卷子,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搪塞过去了。现在想来当时那个培优老师或许也在心中惋惜过我这样的“堕落”吧。
当时在一栋大厦上课,大厦的电梯很小常常不能容纳下课的那么多学生,因此我们俩常常和同班的其他同学一起走二十多层的楼梯下楼,最喜欢那个时候在有些冰冷潮湿的楼道里,他牵着我哒哒哒的从楼梯迅速跑下去,或是在黑暗中害羞地听同班同学的戏谑声。现在每次路过那个大厦,我好像都能闻到那个楼道里的潮湿的味道。
我记得当时我特别爱吃喜之郎的那种大黄桃果冻,且是独爱黄桃味的,可是因为平常很少有机会吃,所以一直念念不忘。有一次上培优班前,我们在教室附近提前见面,他一下子给我掏出五个黄桃果冻,垒成一个小塔递到我面前,我当时的想法居然是我要怎么把这五个塞到我的斜挎帆布包里带回家。这个惊喜,比后来我收到的所有更昂贵更精致的礼物,都更让我念念不忘。
我记得我为这段感情做过最勇敢的事,也是我至今为止最勇敢的事,是有次我发高烧不停,打针退了一点烧后因为想见他,坚持让爸爸送我去上培优。尽管是要开空调吃冰西瓜的盛夏,我却在培优班教室呼呼的电风扇下觉得越昏昏沉沉。哎呀,又发高烧了。这种因为想见到喜欢的人而不顾一切的心情,我至今为止都再未体验过。
我记得他很爱一个动漫里的人物,后来换了诺基亚手机后,我相册里还存了几张高糊版的那个人物的造型截图。当时流行买卡贴,我们一起买了一张Q版的人物卡贴,这张卡贴也成为现在我身边还能携带的唯一有他存在的痕迹的东西了。
我记得认识后我第一次过生日,他用短信模仿运营商通知话费的口吻给我发了一条祝福短信。那条短信顶着他的手机号却含着让人差点就错手删掉的祝福。那时候不懂swatch,很喜欢手表却连CK的表都觉得算是一个梦想,于是两年的生日我都收到的手表,黑色金属细细的表带,简洁的表盘,仅仅只是学校旁边的礼品店买的手表,其中一块的表盘后来也无疑让我磕破了一小块,却成为我现在最害怕错手扔掉的东西。当时有个朋友开玩笑说男生送手表的意思是他承诺你的一辈子,害怕婚姻的我当时觉得这样很不错。
我记得他送我的最后一项礼物是《小王子》中英法三种语言的版本,是圣诞礼物,所以他在第一页写了祝福落了款。六年后又是我生日的时候,法国拍的小王子的动画电影上映,我在生日第二天就拉着最好的朋友去看,尽管看得她昏昏欲睡,但我却仿佛是了结了这么多年的一小项执念。
我记得当时妈妈是不让我出去和同学玩的,我趁着她和同事的短途旅游,和爸爸说我要去图书馆学习,后来约了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江汉路打电动逛街。图书馆在他家附近,他是个圆脸,骨架小脸却肉肉的很软,他的朋友们平常也老聊着聊着就开始搓他的脸,那天见面后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大着胆子揪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就飞速跑掉。因为当时还没有完全在一起,这一点点身体触碰都让我的心砰砰砰跳好久。
我记得当时班上有个我很没有好感的女生,长相柔弱且常摆出忧郁的样子,抓不到别人的错处却只是无来由的反感,所以明面上我只能尽少跟她交往。谁知寒假放假前一天她突然揪了一下我的脸,然后更突然的冒出一句:“你的脸没有他的软”。我懵了几秒后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就算他不让别的女生碰,我也揪过了你能怎么样。我气的不知如何回击,只好趴在桌上闷闷的想。我知道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知道我趴着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桌前。那天我正好要去亲戚家,和他在同一个公交站坐车。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也什么都没听进脑子,所以他说什么话我都没有回答。直到他站在公交站哭了,我才突然醒过来要好好听听他的解释。原来是那个女生突然有一次经过时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脸,而他知道我在意所以没有敢跟我说。后来我也没有在意,反而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好意思起来。
我记得他知道我最喜欢的动画人物是小熊维尼。我对小熊维尼的中意就和我这么久了还能记住这些小细节一样毫无来由。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他送了我一个抱蜂蜜罐的维尼熊娃娃,蜂蜜罐上蜂蜜的英文甚至都拼错了,可是我就是很喜欢呀。后来我也从迪士尼买了很多正版的维尼娃娃,和它放在一起的时候老觉得自己买的那几个更陌生。
其实现实很残酷的一点在于:我在后来很多年都很遗憾当时分开的太仓促,自认为自己算深情地陷在过去,一直没有放下他。但是实际上我发现自己只是一直没碰到下一个合适的人,太孤独了所以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谭梓说:
不知为何,读到这个结尾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是一个嘴硬的女孩子,仰着头告诉我,我才没有那么念念不忘呢,放不下只是因为孤独罢了。
这种自欺欺人的小把戏,看得有点心疼,有点唏嘘。
你看,你能记得那么那么多的小细节,你的字里行间仍旧透露着那种天真的甜和深情,承认忘不了他,其实没那么丢脸。
写文章的时候我总是尽量避免戛然而止,想要妥帖地给读者一个交代。可是残忍的是,生活从来都不会贴心地给所有人交代。
似乎每一段关系的结束,都是戛然而止的。无非是“性格不合”,以及“我们真的走不下去了”。
我原本想要在故事结尾之前加上一点过渡,却又不知如何加起。也许一个突如其来的结尾,更符合仓促的现实生活,每一个变化似乎难以接受,却也必须接受。
曾经约好的春花夏阳,秋月冬雪,都成为了空头支票。
幸好,还有那些甜,梦中想起来,都还是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