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关注赵的消息是一年前了,高三那年,班里的同学纷纷向我打听他到底怎么样了,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得了抑郁症而已,问题不是很大。”
开学那天去学校报到,在宿舍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他吐字很不清楚,他的名字我问了好几次才听清;他性格很内向,其他同学在一旁彼此熟悉,他就在安静地读《孙子兵法》,其他同学偷偷带mp3去学校是为了听歌,他却是为了听《郭德纲相声》,晚上还会自己笑出声;他很孤僻,永远不会主动地跟我们去说他自己的事情……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看似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性格与习惯都是后来埋葬他的杀手。
我们之间同班同学同宿舍的关系只持续了一年,高二分文理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很少联系了。现在想来,他大概没能在新的班级里找到一个可以开玩笑的朋友,没人会去关注他情绪的变化,而且,从那时起,我们之间便似乎是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将我们两个装进两个不同的世界,然后狠狠地分开,永远不会有交际。
我平生第一次收到信就来自他: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俗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潇湘妃子”
某天,无意间听他们班一个同学说他好久没去上学了,我便从网上问他,他简单地回答“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果然,过了几天,我又一次收到了他的信:
“非常抱歉写信只为告诉你这个不争的事实,我不上学了。想必你也非常想给别人寄信吧。努力!保重!”
简单的几个字,恍若晴天霹雳,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信封里装着的,就剩一沓厚厚的信纸和信封和几张明信片。“赵虽孤僻,但很理智,他不上学一定有它自己的理由,不问了……”我自我安慰道。这之后,我们便再次没有了联系,那一沓信纸信封也被我压在了箱底。
又过了几个月,以前的某位同学问我说:
“你听没听说赵猛那事?”
“什么事?”
“他死了。”
……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他家里人呢?无数的问题向我涌来,我却一个都问不出口,呆呆地站在那里。“死”这个字在脑海里盘旋,盘旋,突然它一声嚎叫,抓走了我脑海里浮现的一切。
没有人想去听他解释“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含义,没有人愿意跟他一块去听于谦郭德纲一逗一捧的相声,没有人愿意去接近一个跟常人兴趣爱好不同的“奇葩”。他甚至将自己比作了大观园里的黛玉,心酸到不知偕谁共隐。
我四处打听,四处打听,问他村里的同学,问他班里的人,问我们班任何知道有关这件事的人,不管解释的多么离谱……“他得抑郁症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自己从网上买了断肠草,等爸妈发现已经……”这是我听过最多的答案。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朋友让我去他家里看看——“我怕,我怕这是真的。”我说。
有关资料显示,目前中国的精神类疾病患者有9000万,抑郁症患者已经超过2600万,其中有10%-15%的患者最终可能选择自杀,抑郁症患者的自杀率比一般人群要高出20倍。专家预测,到2020年,精神障碍性疾病(其中抑郁症占大多数)将成为中国第二大杀手。这些数字叫人触目惊心,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能做的太多:当你无聊了,去关注一下精神疾病的网站吧;组织志愿活动了,跟着去医院看一下精神疾病患者吧;放假回家了,身边亲戚朋友有此类烦恼时去做个心理医生吧……你不经意的一句,可能就是改变他们命运的关键。
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这件事,我也不想去确定他的真实性。“我恨前世未积缘,青灯古佛度流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就像荒野生存中亚历山大超级流浪汉所说的那样——有时,我甚至希望自己没遇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