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姑姑在一起闲扯,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老家的一个邻居,其实他已经去世几年了,并且还是一个孤寡老人。当然说孤寡老人也不尽然,那是因为他身边也有所谓的亲人,为什么说所谓的亲人呢?其实就说来话长了……!
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说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话,我肯定会冷笑三声以作答复,是啊,人生,人性岂可能用那么单纯的词语便能形容。
见过太多的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的例子;也见过太多老实善良的人在这人世间活得战战兢兢,因而三餐都难以为继;而狡猾心狠的人却活得嚣张跋扈,反而却因此八面威风,富贵在身。
所以,我选择行善,其实同因果关系不大,只是因为是一个善良的人罢了,只是因为比起怕因果报应,我更怕良心不安。
当然,这世上不讲良心的人多了去了……!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我的这位孤寡邻居几十年以前父母亲在世时家里是很宽裕的,即便是一九五几年到一九七几年,全国闹大饥荒时,他们家也是吃穿不愁的。
那时,我们家是外来户,因为成分不好被抄家后被迫迁移到现在这里做了他家的邻居。我们家是几代人整体迁移来的,几十口人就住在三间草棚里,所以常常是三餐不继,食不果腹。
他的母亲见着我家过的那样凄苦,穷困潦倒,便经常接济我家,有时给点干菜,有时给点盐巴,有时给点臭豆腐等等。甚至偶而还给点面条或鸡蛋之类的,在那个常常饿死人的年代,这些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因着我家太穷,买不起盐是常事,而身体长期缺盐会导致浑身无力,水肿等等,他母亲接济的这些,可就解决了我家的大问题了,是实实在在我家的恩人了。
可是她家虽说家境好一点,其实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育有二个孩子,大儿子人很聪明,身体也很健康,本来大儿子完全可以继承她的家业,将整个家庭支撑起来。可是不幸的是,大儿子在有一次帮别人修建房屋时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只余下了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小儿子,即上面所说的孤寡老人。小儿子虽说也手足健全,脑子却比普通人笨上几分,成天除了吃饭就只会埋头干活。
自然,这样的儿子是不能继承家业,是无法将这个家庭支撑下去的。
她们家是真的很不错,在当时。十几间又宽敞又亮堂的大瓦房,家里的家俱全是上了黑漆的实木家俱。再具体一些,我就不记得了,因为我当时太过年幼。可就是这些,还是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那时,我家还是茅草房子,每到下雨季节,都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常常需要拿家里的盆子,钵子,瓦罐之类的去接漏雨,才能保证家里的地上不至于水流成河。所以那时,小小的心灵里她家就是相当于皇宫的存在了。
小儿子无法继承家业,自然就要找个能继承家业的人。在那时的乡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过继别人家的孩子来保住自己的家业。自然,她们家也不例外,过继了一家同姓的,已婚并有孩子的人来继承她的家业。
过继不久,她和她的老公就去世了。而她的小儿子,却从此开始了他不幸的人生。从家里的主人一下子沦落成了家里的一个佣人,好吃的好穿的永远轮不到他,可活儿却永远也做不完。
嫌累,不做,那好,过继来的哥哥马上抡起大棒就打过来了,如果不巧嫂子那时正心情不好,也会马上加入进来,于是常常就是夫妻两人在他身上练习双打神功。
从小到大,我不知见过多少次他被那两人打得双脚乱窜,口里呼爹叫娘的喊叫。开始还有乡邻乡亲看不过眼去拉架,劝架,可后来大家都经不住他那个嫂子明里暗里的冷嘲叽讽,说谁看不惯的,完全可以将他领到自己家去。如此一来,谁还敢去劝架,去拉架呢?当再听见他挨打叫的鬼哭狼嚎般时,大家也就只好当做没听见一般。
这样,那夫妻二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的日子也就过得更加艰难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见过他穿过一件新衣服,新裤子,总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一身。最早,他是拣他大哥的旧衣服穿,再后来,就是拣他侄儿们的旧衣服穿。
他永远也没资格上桌吃饭,不管是平时还是有客人来,都是一个人端着一个黑漆漆的大碗,里面盛上饭菜,孤伶伶的坐在自己门口的石凳子上吃着。以至于少时的我看见他那样也都习以为常,以为原本就是那样。
本来以为,像他那样的,年老肯定过的更不堪,可谁知,年老的他反而过了一段相对而言比较幸福的时光。
当然,如果你认为是那夫妻俩年龄大了,心变得柔软了,那就大错特错了,是因为国家强盛了,富裕了,所以对老弱残孤政策就有照顾了。于是他也托国家政策的福,每个月能领几百元钱的补助了,钱虽不多,但吃饭总是不愁的了。在乡村,每月几百元钱还是能买不少东西的。
不过,如果你认为他对那几百元钱拥有支配权,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那你又大错特错了,那钱,每月都丝毫不落的进入了那夫妻二人的口袋了,惟一的好处便是,比起年轻时,比起无钱可领时,他可以少挨骂,少挨打,甚至不挨打了,我想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奶奶在世时常常有好吃的会给他拿一点,有好衣服也会给他拿一点,并常常劝解那夫妻二人,对那个孩子好一点。幸儿,因着奶奶几个孩子比较出息,所以他们也会多少尊重一下奶奶,听进一点奶奶的劝告,那个人那一段时间就可以少挨一点打骂。如果世上真有因果,那么,这也算是他母亲为他积的善因了。
按理说,他的遭遇是很令人同情的,应该有更多的人可怜他,因而多照顾他才是。可是,他平时的许多行为却是很让人不齿的,他的手脚不大干净,经常偷鸡摸狗,邻居家谁家若是偶而少些什么,比如鸡呀,鸭呀什么的,那么十之八九都是让他顺手牵羊牵走了,留在原地的,往往只剩下一堆乱七糟八的羽毛。
所以,他还是比较遭人讨厌的,只是现在想来,可能还是因为常常被克扣饮食的缘故,在家里不敢多吃,吃不饱,只好将主意打在左邻右舍的头上来。
他活着原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默默无闻之人,死后就更是无足挂齿了,如果不是同姑姑不经意聊天时聊起他母亲,他自己本身可能再难有谁再想起他。说起来,他母亲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会筹谋的人,早早就替他安排了前程后路,却哪里想到却由此葬送了他的一生。
他的一生自然是一个大大的悲剧,长年累月为人作牛作马一直作践到死,虽说他的一些行为让人不齿,可归根到底他也并未有什么大奸大恶的行为,凭什么应该如此过一生呢?
总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应该是善有善报?还是恶有恶报?人性之善你永远无法揣测,人性之恶你也永远无法揣测。
如果你想去自作聪明的去摧测人生和人性,那也便如同永远在迷雾里行走,眼前永远是白茫茫的一片。
所以,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