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按照老家的风俗,每到这个日子,都要祭奠一下逝去的亲人,上周末利用双休日时间,带着妻子和儿子回趟老家祭奠我的父母。周六的早晨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了久违的老屯,老屯村外一里多地的荒野长眠着我的爸爸妈妈。好久没有回老屯了,回去后见到每个熟悉的面孔都感到格外亲切。
祭奠完父母已是中午,老屯的一个亲属很是热情,诚恳的邀请我们一家三口在他家里吃顿便饭,恭敬不如从命,看得出人家不是虚情假意,我也就没太客套。我的这家亲戚恰巧就在我家老宅的后排房,中间隔条几米宽的小路。趁着他们在厨房忙活的空档儿,我独自信步的来到了我家老宅围墙外,驻足内眺!
所谓的老宅其实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父母已于2000年就把老宅卖给了别人。而新的房主也于几年后在老宅的原地拆了旧房,重新翻盖了新房。由于父母先后离世,从此二十几年我从未探访过这方寸之地。望着老宅我思绪万千,我仿佛看到了妈妈熟悉的背影在厨房准备着午饭,我又隐约的看到了爸爸迎接我的匆匆步履。虚幻的场景再现是因泪水模糊妈妈的身影,是因心痛阻断了爸爸迎接我的笑容!
思绪回到了四十年前,那是1982年,父亲才35岁,母亲34岁,那年我初中二年级才14岁。农村还是生产队模式。爸爸和妈妈唠嗑说:咱们得盖房子了,现在孩子都大了,还住两间小茅草房,将来儿子长大了,找媳妇都费劲。得给孩子们打点基础,趁着生产队没黄,盖房子用个车啊马啥的还方便。这里说明一下,那时农村已经听说生产队马上要解散了,要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那时有个土政策,谁家要是盖新房,队里免费给配马车拉建筑材料,所以我父亲担心生产队要是黄了,车马都分给个人家,盖房子用马车啥的就不方便了。母亲说:“是应该盖新房了,可是盖新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啊,一座三间瓦房得三四千块钱。咱家的两间小茅草房也就能卖个五六百块钱,家里又没啥存款”。爸爸说:“那也得盖啊,想办法呗,亲戚朋友拆借一些吧,砖和木材再赊一些”。
就这样1982年的春天我家就开始了建新房子模式。虽然那时我家很贫穷,但父母的人缘特好。记得那时我家的两间小茅草房600元卖给了邻居,作为启动资金。邻居说:“我家买吧,这十几年咱们邻里邻居住着,处的非常好,像亲人一样,房子要是卖给别人,来个新邻居性格人品还不知道咋样?还能不能处这么好!都是未知数。知道你们日子不宽裕,盖房子用钱都是大数,我们再借给你家500元吧”。爸爸妈妈很是感激,说:“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太感谢你们了,真是雪中送炭啊!”。然后爸爸又在榆树县的朋友那里赊了一些木材,又在镇里的砖厂买了一些砖。砖厂门卫是爸爸的朋友,他天天给我家拣免费的砖头(半截砖,废料)。就这样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凭借着生产队的后勤保障,在广大社员的帮工下(那时农村盖房子,不需要支付人工费,大家都来做义工,主人把饭菜备好就行,我们叫帮工),我家的新房终于主体封闭了。
记得上梁那天,父母高兴的掉下了眼泪,多少年了,就盼望着住个三间大的砖瓦房,亮亮堂堂的,宽敞大院的!今天终于上梁了,怎能不高兴呢!可是接下来又犯愁了,新房主体是封闭了,可是这房顶的瓦还没有着落呢!父母手头的钱又花没了。怎么办呢?又赶上七月份雨季,害怕老天下大雨,房顶上没瓦,仅仅抹了一层泥巴。只要一阵子大雨就能把房子浇漏天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村有个叫“三虎子”的叔叔,是父亲的好朋友,他在我们乡的瓦厂上班。一天傍晚下班途径我家新房,因为和父亲关系密切,就来看看房子建的咋样了。父亲说: "正犯愁呢,天天怕下雨。房子主体是完事了,可没瓦呢!"。三虎子叔说:"咋不早说呢,明天去瓦厂拉瓦去吧,账记我名下就行。你啥时有钱就啥时还我就行!”
有了“三虎子”叔叔的助力,我家的三家大瓦房终于竣工了!这就是我的老宅前世今生!
盖房子期间还有个小插曲,赶上个周日礼拜天的我不上学,就去新房那里帮着干点小零活,几个叔叔正帮工,他们逗我:“这个西屋我们几个得帮你好好拾掇拾掇,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就轮到你结婚了,这个房间就是你们小两口新房了。”还别说一语成真,我和妻子1991年结婚还真的暂用了一下这个房间。
由于在外地工作,回老家的时候不是太多。每每年节回老屯。父母都满面春风的,爸爸只要在街里见到啥好吃的怕我们在城里吃不到,就一定买回来,妈妈首先就得把我儿子抱起来去左邻右舍让别人一起分享她的天伦之乐!
思绪飞翔,往事如烟!儿子喊我吃饭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你当下的幸福一定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父母每个起早贪黑的日子背后都是为了明天实现一个美好的梦想!当年的新房即眼前已经荡然无存的老宅耗尽父母前半生的所有积累。房子矗立起来的那一刻,我的爸爸妈妈身上就背负起了2000多元沉重的外债。直到我大学毕业方才还清!
这就是我的老宅,它曾给我遮风避雨,它也曾是我静谧的港湾,它目送我离开故土远赴他乡,它见证了父母日渐衰老的容颜。
今天再也不会有人从老宅走出来迎接我,回眸时再也看不到母亲每次和我惜别时的无奈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