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药
又到了拿药的时间,每月的固定的日子里,总要到药房拿药去。我其实是有点排斥的,只因了无论你平时活得多么活色生香,到了这里,你总要被打回“原形”,它时时提醒着你,你不过是一个病人,而且还病得不轻!
人很多,竟然也要抽号排队。这是我不曾预料到的,只是因为今天周六吗?也不尽然吧。以前虽然会碰到人多的时候,也不至于抽号呀,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可今天我抽了30号,而且来得也算早。两个老师发药刚发到16号,陆续着还有人不断进来,只有慢慢等了。
找个地方坐下,看看周围的人。多数不熟悉的面孔,即便曾经见过面的,也没有人愿意打招呼。在这种场合还是谁都不认识为好,大家都是讳莫如深的。
只是看着那些苍老的,毫不修饰的面容,蓬乱的头发,不修边服的穿着,茫然的眼神,甚至看到了了无生趣的漠然。从我眼前慢慢走过的那位,我看到了她贴在头皮上的、刚睡醒的头发,长斑的脸,浑浊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一种暮气沉沉的压抑笼罩着你。
生病了,就要放弃自己吗?为什么连捯饬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哀。拿药都必须本人来取,所以无论是否有家人陪同,总能见到病人本人。其实也没病到不能走的地步,可是那种神态好像已经将自己划归另一类人了,拿药只是为了活着了,已经不再考虑生活。
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女的,好像比我年纪稍大一些。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她刚确诊病情,第一次来取药。电梯里她问了我很多问题,关于这个药物的副作用,然后可以管多长时间云云。当时还鼓励她,没问题的,看我都吃这么多年了不是很好吗?她笑笑跟我们告别,那个笑容有点牵强,我当然明白她的感受,毕竟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今天再看到她,明显憔悴腊黄了许多,而且也有些臃肿,或许是因为药的副作用。看她脸上的疹子更明显了,也吃了几年药了,这些副作用没法消失。看她更加落寞了,对她多了几份怜惜。想想自己,不禁哑然,在别人眼里我不也这样吗?同病相连,还去可怜别人!
可我真心不想这样,也不愿活成这样。即使拿药我也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点,总不能被人一眼看穿是个病人吧。我正活得起劲呢,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那么多想法和追求,一刻也不得闲呢,多充实的日子!
哪怕被人说成不能接受现实,起码现在活得很好就够了。坚持吃药快十二年了,也已经吃成精了,这是目前为止最坚持的一件事情了吧,怎么也得小骄傲一下。也算打败了医生的预言。
只是看着多了好几张年轻的面孔,心里不由感叹。当初感觉我最可怜,拿药的人群里,一般都是老人来取,陪他们的都是儿女,只有我算是年纪小的,很年轻,很可惜的样子。如今,又有很多与我年纪相仿甚至更年轻的面孔加入其中,是庆幸还是悲哀,无法言说。
又一个年轻人被叫到号了,他的处方不合格,张老师跟他讲着,这样是不能拿药的,即使拿了也会因为不合格重新去开的。他也认真解释着,让张老师通融下。张老师的态度一直很耐心口气也很温和,也能感受到他是为了病人着想。一直以来,这儿的态度都很好,我们一直被温柔对待,无论多忙,问得问题多弱智,老师们都能认真作答,见惯了病人的不易,老师们的心也柔软着。
终于轮到了自己,手续齐全,办理很快。拿着药走出来,走在了太阳底下,阳光有些刺眼,阴沉的心情被晒到晴朗,脚步也欢快起来。还能继续拿药,还能快乐地生活真幸福。
所以还是要做个优雅的病人,当我跟妈妈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很不解地问我,优雅的病人?是的,我回答,也很笃定。病人就不要美美的了吗?病人就要让人看到一脸愁容,不饰粉黛,老态龙钟吗?但凡还能走动,尽量还是面带微笑,一脸阳光吧。毕竟还有药吃,还能有质量地活着,不是吗?
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爱你关心你,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更要努力地优雅些。更何况,因为生病你还享有那么多“特权”,比如不用干活,可以懒点,脾气糟点,总有人会轻易原谅你。这难道不是生病带给你的“福利”?有何理由不好好珍惜!
做个优雅的病人,不再只追求活着,更要有质量地生活。每天尽量活得精彩一点,从“命不久矣”的牢笼中挣脱出来,总要面对那一天,何不将过程过得丰富一点,也少留点遗憾。
心存感恩地度过每一天,努力将自己活成优雅的模样,这是我作为一个病人要活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