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止汀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觉得苏泽对我有点意思。
1.
正夏的午后,炽热的阳光铺满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热浪自地底袭来,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张扬着热气。我躲在一方帐篷的最里层,坐在苏泽搬来的椅子上,身上仍是汗涔涔地,绿色的工作服湿湿地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短暂地缓解了我的燥热。
我转过头,视线对上苏泽笑盈盈的眼睛,“热坏了吧,先冰一冰,剩下的传单等我来发。”
从他手里接过冰水,按在脸上,冰冷一瞬间打败了炽热。我感激地冲他笑,“还好有你,不然我一个人,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苏泽坐上我旁边的凳子,伸出右手轻揉我的头,“就知道你会坚持不下去,才非要跟你一起打这份工,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赚钱啊。”
听着这话,脸上刚降下去的热度又腾地升起来,我心虚地偏头看向苏泽,还好他看着别处,没有看穿我的窘迫,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2.
苏泽是我高中三年的同学,高三一年的同桌,也是我的铁哥们。
高中三年,因为文理分科,分重点班,身边的同学都换了几波,苏泽却一直与我同班,可能正因为这样打不散的缘分,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同学们经常传我们的绯闻,甚至我身边的朋友都以为我们早已经在一起。
但是其实,一直到高三下学期,我都只是把苏泽当好朋友而已。苏泽这个男生,长相一般,身高一般,还很自恋,除了唱歌是真的好听以外,也没有什么优点啊。所以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同学们的撺掇,我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上苏泽的。
但好像就是有那么一天,很平常的一天,我随意地看向教室门口,正好看见刚进门的苏泽,早晨细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我看见他杂乱的刘海上沾着露珠,看见他领口敞开的校服,看见他微带笑意的眼睛,看见他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突然地就移不开目光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周身细碎的光芒,一瞬间失了神。
直到苏泽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才如梦初醒般移开那痴迷的目光,匆忙地拿起笔在卷子上瞎画了两笔。
“杨绫,我就上个厕所回来,你至于这么思念我嘛,盯着我走完全程。我说,你不会从我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想我吧?”苏泽不放过一切调笑我的机会,一落座就开始怼我。
我羞红了脸,不敢直视他,只暗暗地掐了他一把。
心里却是砰砰砰跳个不停,不知是心虚还是心动。
只是从那以后,我时常会冒出些怪异的想法来,开始期待他给我讲题时靠近的脸庞,期待他路上突然冒出来揪我辫子时的坏笑,期待他骂我“小猪”时翘起的嘴角,期待他鼓励我时头上传来的他的手掌的温度。
我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么的欢喜,每靠近一厘米都让我开心不已。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觉得他又高又帅,连他眉间的小痣都很讨我的喜欢,我甚至贪恋他校服上淡淡的香味,追问他到底用了什么洗衣液。
原来,我也会变得傻傻地,和他吵架再也吵不赢。
3.
高考临近的时候,苏泽问我,“你想去哪个学校?”
“华中师范大学吧,应该是最高的期待了,你呢?”我侧过脸去望着他。
“我跟你一样,你去哪我去哪,继续学地理,我们地理双侠可不能分开。”苏泽冲着我明媚地笑,我仿佛又一次看见他周身的光芒,正把我往爱情的深渊里拖着。
我涨红着脸,重重地对他点头。
这是我们唯一的约定。
高考结束后,有很长的一段空档期,我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店做兼职,发传单的第一天就在街上碰到了苏泽。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我有点不敢看他,他却毫不嫌弃地拍拍我泛油的头,分走了我手中一大半的传单,和我在空旷的没有遮阴的广场上跑了一下午,顺便找老板报了个名,“有钱一起赚,有苦一起吃,这才是哥们嘛。”他对我说。
这个陪了我三年的男生,在毕业后,仍然选择和我站在一起吃苦,而未来的很多很多的日子里,我想,都不能少了他的存在。
4.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过得很充实,金融学的课程虽说有些枯燥,但好像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没课的时间,我会经常去学生会帮忙、参加社团,周末固定的去做志愿者,在敬老院看望老人。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
再收到苏泽的消息时,已经是深秋。苏泽说,“我乘车路过了你的学校。”
我有些慌神,抬头看见校门口路过的公交车,赶紧转头往校园里面跑去。室友追上我,不解地问我是不是忘带了东西。我勉强地笑笑,“没有,只是需要暂时地躲一个人。”
“谁啊?前男友?”
“不是”,我苦涩地笑笑,“一个拒绝了我的暧昧对象而已。”
记忆又被拉回那天,那个阳光炽热的午后,脸上的冰水清凉解暑,身边的男孩言笑晏晏,我涨红着一张脸,鼓起勇气轻声问他,“你对我那么好,撩我…撩我那么多次,是…是认真的吗?”
男孩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复又淡定下来,拍拍我的脑袋,故作玩笑地说,“想什么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和你做朋友。”
“朋……友……吗?”我突然地被呛到般,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眼泪,我蹲下来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可这眼泪却擦不完一般,不停地流出来,我索性站起来,背对着苏泽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便快速地奔跑起来,把苏泽的声音扔在风里,什么也不想听见。
我只知道,苏泽没有追上来,他并不喜欢我。
那个我想留在身边很久很久的男孩,并没想留在我身边。我的想象再好,不过是平添忧愁罢了。人家,只是把你当朋友。
我没再去兼职,听老板说,苏泽隔天也辞职了,老板说,你们这群小孩,真不负责任。我说,对不起,我不要钱了。
苏泽没再联系过我,后来,我听同学说,他没考好,没能上华师,我也没有,但他还是比我高了20多分。再后来,听说他也留在了武汉,学校离我的学校,还很近。听说他被调剂到了保险学。听说,他也问过我。
朋友问我,你们是不是分手了?我哭笑不得,我们都没在一起过。
“那你们整的那么尴尬,干嘛呢?”
“对啊,干嘛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再也不敢见他了。哪怕他路过我的学校,透露出想见我的意思,我也不会见他了。
他也一定没那么想见我吧,否则怎么只是路过而已呢。
只是很遗憾,我们的那个“地理双侠”的约定,谁也没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