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邻居聊天,说起家人,她说她家老公这段时间因婆婆的去世心情不好,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没兴致,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回忆哀伤中。
是啊,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人至中年,不论你有多么的不舍,年迈的亲人最终会一个个的离你而去,伴你走过半百人生的人,岁月留给你的就只剩回忆了。人生真的很无奈!
想来,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是公平的,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低俗还是高贵,有情还是无心,老天爷要你走的时候你就得走了,万般不舍千般遗憾都空留于在世的你我他。
这样的聊天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位极普通的农村妇女,有四姊妹,相隔年纪不大,她排行老三,听亲戚说在她2岁半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不久父亲也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岁里因劳作时不慎摔断了腿,从此瘫痪,常年坐在一把自制的宽大的椅子里。在靠劳动力挣公分的年代,我的母亲几姊妹都没读几天书就辍学养家糊口,还得拼命的卖力干活,才能勉强解决自己的温饱和父亲的温饱问题。
几姊妹无人疼无人爱的度过了童年、青年时期,出嫁年龄到了,大姐和四妹从县城的这一边山村嫁到了县城另一边的山村,二姐招了上门女婿,我的母亲老三嫁给了邻村我的父亲,我父亲是煤矿电工,常年在单位,母亲一人在家,家里家外活儿全包,顾不上我和弟弟。
等我年纪稍大,每次周末或假期回家家里的事情就落在了我的肩上,从一公里外的水井里挑水回家,把水缸挑满,要走上5个来回;背上竹背笼到门前的小溪里洗衣服,冬天为了暖和一点,走上3公里多的路去乡中学附近的一个响水洞,那里的水冬暖夏凉;挎着篓子漫山遍野的扯猪草,肥田里、水沟边、田埂上、山坡上到处都留下了我小小的脚印;回到家剁猪草、煮猪食、喂猪、做饭、打扫卫生,收叠衣物,从小我就练就了一身作家务的本领。每每母亲田里地里忙完回家时都是披星戴月,忙累了,心情不好,或大声斥责我,或默不作声。有时因为年龄小力气不大,做的事情出了差错,譬如煮猪食时端不起一锡锅猪食都泼洒在地面上,剁猪草时剁到自己的手指,洗碗时因手滑摔碎了碗盆时都会招来一顿打骂,惶恐不安的我以为所有的家都是这样,冷冷的淡淡的,没有互相安慰互相关心。
直到我嫁人了,来到了婆家,婆婆做饭时会记着每个人喜欢吃的菜,想着每个人的口味,饭桌上一家人边吃饭边聊家常,闲时一家人窝在沙发上一起追剧,冬日的夜晚围在火炉旁听婆婆给我们讲过去的点点滴滴,讲到动情处泪目晶莹,随着往事或唏嘘或惊叹或悲伤或欢喜,温馨的芳香在空气里流动飘散,让人沉醉,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愈发抱怨我的母亲怎么就不如婆婆那般热情,温暖,有爱,我的母亲怎么那么沉默寡言不会唠家常,怎么总是和人那么疏离淡漠,怎么和你永远不会有体己话儿说说,不是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吗?我的母亲她不需要小棉袄。
到婆家第二年,我的女儿出生了,到现在十几年的养儿育女过程,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体验后才懂得做父母不易,慢慢才体会到天下的父母都一样,他们的爱或细腻或粗狂,或沉默或热烈……只是他们爱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那颗爱孩子的心都是热烈醇厚的,他们都毫无保留的尽力给出了他们能给出的一切,我们不该抱怨指责,也永远没有资格这样。
记忆里,我和弟弟小时候都由爷爷奶奶照看,很少有和母亲父亲亲近或交流的时候,唯一一次印象温暖的时刻,是在奶奶家里,静谧的夜晚,不冷不热,忙碌了一天的母亲在床上逗我玩儿,底下垫着稻草的老式木床,已经洗得发黄发黑了的补了一层又一层的蚊帐,母亲在大红花的被窝里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晃动着悬空的那条腿,我欢喜雀跃的捕捉着她那只忽左忽右的脚,清脆开怀的笑声过去了快四十年,我还记得,永远记得母亲那一刻平和温柔的看向我的眼神。以致于我后来也是通过这记忆中的一双温和有爱的眼睛而释怀了对她的种种不满,体会到母亲的不易。
现在,我的母亲老了,但幸好她还在我的身边,当我想起我还有母亲的时候,我的内心是踏实的,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我 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