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我唯一感到温暖的,是一个和我的老公——三哥有着不同姓氏又没有任何亲戚关系的老人。唯一相同的就是我们同在一个村子住着,又同属一个生产大队。我们非亲非故,她却一直都在鼓励我安慰我帮助我。
这个淳朴善良的老人,按照村里的辈分,三哥的父亲都要称呼她奶奶,我应该称呼她祖奶。听说她们家辈分很长。奶奶年轻时身材高挑,如今七十多了仍然后背挺直,脸上总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①
今天早上六点多,奶奶来喊我,若不是我在监控里听到奶奶的喊声和拍大门的声音,破例没早起睡得死死的我加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听不见奶奶的声音。奶奶还没这么早来找我玩过,平时都是午后。
从监控中听见奶奶的喊声,我一个咕噜爬起来,迅速跑下楼打开小院的门。
奶奶说今天养老院有活派下来了,奶奶还特意给我解释:活儿非常非常轻松,她怕我在家太闷怕我在家胡思乱想,才给我争取了一个名额,问我去不去。我告诉奶奶:去!
其实,明天番蛋子还有一场考试,今天我还得辅导她一天。昨晚三哥送朋友去机场很晚才回来。他们回来后又在楼下喝茶聊天,以至于大家都睡得很晚。
送走奶奶,我喊醒三哥,问他怎么办?奶奶特意给我争取的名额(有的人还真的争取不上),虽然工钱非常低,但我真的不想让她失望,如果没有番蛋子的考试,我倒是真的想跟着奶奶一起去干活。
三哥看看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奶奶打来的。怪不得奶奶还跑了过来,奶奶的脚被碰了一下,走路有点疼,还特意骑了个电动车过来喊我。
可是,三哥给奶奶回电话,问奶奶情况,告诉奶奶先不让我去了。放下电话,三哥去做饭了。
吃完饭不一会,有村里比较要好的朋友给三哥打电话,问三哥怎么没去,我对三哥说,要不你去吧,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辛苦的跑来给咱们说,如果不去,真的会心里不安。
三哥在院里找了把铁锹,背上去了村子北面的养老基地。
②
2017年秋天的早上,三哥的二哥突然不明原因死去。家里陷入混乱,二哥的老婆开始霸占公司,侵占原本打算还款的款项,并六亲不认为所欲为。随后,我才得知我的房子因为给二哥担保被查封了。我感觉天一下子塌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二哥的老婆躲躲藏藏并不打算还款。村里人的眼光开始躲躲闪闪,背后指指点点。
突然之间觉得这个村子没有一丁点的光,到处都是杂乱无章荒荒凉凉的黑暗,每天开始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是老奶奶的儿子,开始给我和三哥主持公道。我知道这多多少少都有老奶奶的功劳。老奶奶跑过来安慰我。
甚至,老奶奶还劝慰我不要想太多,村里人都很好,并没有因为我的房子被查封而看不起我们。大家都没有笑话我和三哥傻,为别人作保。大家都在同情我们,并且支持我们。
老奶奶的一席话,如沐春风。在那个凛冽刺骨冰封的寒冬,给我们卑微又疼痛无助绝望的生活注入了一股清流柔和。
2018年,在老奶奶和老奶奶儿子的有力支持帮助下,那个恶魔终于被迫投降,银行贷款终于还上了,房子终于解封。
③
记得以前,每次带着孩子回村,只要碰见老奶奶,她总会热情的喊住孩子,拉着孩子去她家里,又是核桃又是葡萄干杏仁果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干果的给孩子的口袋装的满满的。
我们搬回村住后,有一天,她提着一箱特仑苏牛奶,来看孩子。
我心里既感动又过意不去。不是因为牛奶贵贱,而是她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特意过来,还提着礼物。
我给奶奶说,老奶你那么大年纪了,多喝牛奶好,我还没去看你呢。
奶奶却说,别人给她买的,她不爱喝牛奶,她就想让孩子们喝。
推脱不下,我只好收下。
回村住快一年了,除了天天开车接送孩子,偶尔晚上带孩子去湖边转转,我几乎很少在村里走动,奶奶总来带着我去北地看看,劝我要多出去走走看看,村里人其实很好的,没有因为我给亲哥担保而看不起我。
可我却总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始终无法释怀。
一直都想去老奶奶家坐坐。初春,在三哥的带领下,我提了点东西去看老奶奶。结果她把她儿子刚给她买的两盒草莓硬塞给我,让我带给孩子吃。
记得以前婆婆说老奶奶年轻时很泼辣厉害。我却不以为然。今天看来,婆婆的话能信吗?婆婆不泼辣,她二儿子死了,三儿子受难了,她躲出去干嘛呢?她帮她那个恶魔一般的二媳妇干嘛呢?就因为她的二媳妇有钱吗?二媳妇大手大脚花着她老公葬礼上得到的礼金,霸占原本用以还银行贷款的公司。这就叫有本事吗?
老奶奶看人的眼光非常准确,一大把年纪了思路非常清晰。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对我太好了,在我最困难最无助倒地不起的时候,是她扶起了我,推着我迈出苦难后的第一步。
老奶奶,一个我和她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亲戚关系的老人,她对我的照顾,却早已超出了血缘。老奶奶,她就是我的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