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到了这个时刻,离别前夕。她冷冷地嘲笑着自己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在她日渐干涸的身体里植入希望,艰难地生根发芽,却总是在它渐渐长大之时,又将它连根拔出。她觉得可笑。
她并没有记恨他,他不过也只是被她的命运选中的帮凶。她知道,时间从此刻开始又将变得漫长。这个时候,拥抱没有用,奶茶没有用,睡眠更是难以获得。这世上没有东西可以安慰她。文艺没有用,此刻它也变成一种耻辱,一种向命运退缩的麻药。勇敢没有用,它不能改变什么。她点燃了一根烟,无法忍受停止带来的煎熬。她折磨自己的身体,用疼痛提醒自己跟命运做无用的抗争。她憎恨自己的身体,觉得只有灵魂始终站在自己这边。灵魂此刻正倍受煎熬, 它疼痛地在身体深处嚎啕大叫,却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没有出口,没有宣泄。她知道承受将会带来阵痛,但剧烈地哭带来的痉挛也总会慢慢减轻,她不愿去想明天,亦不愿幻想结局会有出乎意料的逆转。
今夜的月亮,暖黄硕大。她觉得提示着团圆,也在嘲笑着她自己孤独的命运。翻看自己曾写下的文字,好像命数无限循环。她突然想到电影《长江图》里那个女子的诘问;“为何坏人只要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好人就需要历尽劫难才能修成正果?”佛竟无语。女子继续追问,“手持屠刀就不能离地成佛吗?”佛回答了,“能”。
恒河数沙,历劫轮回。
也许佛的用心,是让人最终能放下了恨。手持屠刀的人,屠刀终究不过也只是一个工具。一条渡河的船上,持刀的人有他的理由,也有他想要到达的岸。持刀的人总会厌倦他手上的刀,期待能到达一个彼岸,以致于可以将刀放下。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执着。若能够不再执着于这个彼岸,自然也就不会期待着尽头,这时候,刀是放下还是继续拿着,也不再有意义了。
也许也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她想。她所犯的错,也许只有一个:她太渴望得到爱了,以为那就是该向往的光明,是该往的那个彼岸,反而被困于黑暗之中。她以爱为舟,期望驶向光明彼岸,就可以不再孤单。以致于爱一遗失,便是舟船覆没,彼岸无望,无尽惶恐。其实置身何地皆可为天堂,若心中没有地狱。
若能以身为舟,不望光明,随波逐流,不再有对岸的向往,是不是也就会失却焦惶,安心当下?萧纲《唱导文》中言:“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我就是光明的中心,我可以照亮四周,自然便能看见一路的风景,直到烛火燃尽,生命终止,一切又得以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