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青芒杯1049
让青春,露锋芒 !单篇奖金3000元,大学宝典—青芒杯征文正式启动! - 简书
隧道人
卜天/文
当年没有告别就消失不见的他,在某个节点硬生生突如其来的再次闯进我的生活。再次坐在我面前的时候,仿佛那些时光的沟壑瞬间成了微不足道的过往。好看的人总是比常人拥有多一些的权利,但现如今又该怎么办呢。我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前行走过千里万里的路,其实自己一个人也不错。
【一】
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周身魅力以方圆计的男孩儿。我以为江湖那么大,没有人一生会踏入一条河流两次,正如同我从没料想过,也没准备好再次跟他say hi。
他是跟杨简一起来的,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包装袋,我探头看了一眼,巧克力。杨简把手从他的手臂上抽出来以后就开始了咋呼,好像我是从鬼门关徘徊几次终于被拉回来了一样,还是被她拉回来的。
“哎呦我去二饼啊,你这脸色儿跟无常同志有一拼啊,你得补啊,”杨简可劲儿拍我没输液的那只手,“黄豆猪脚汤!”
“滚你丫的吧,没听说过阑尾炎手术喝那个的。”我把她往一边儿推,“跪安吧你,人大夫说了我这得静养,你跟我这儿嚎我就好不了。”
“宝宝别闹她。”
我最后一个字儿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自打来了,放下水果就在一边儿椅子上,一副大爷样儿看我俩对口相声的刘涛,来了句这个。
“我没……”我下意识一回嘴。然后猛然醒过来丫叫的是人小简儿啊!
靠,我这差点儿暴露了。
杨简没听见我刚刚那神来之句,还扯着刘涛跟我介绍呢。倒是刘涛,看了我一眼,神色晦暗不清的。
“刘涛,我男盆友,学土木工程哒,二饼你叫他涛子就行……”小简儿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跟刚才死命让我喝黄豆猪脚汤的样子判若两人。
嘿,这小姑娘还有两副面孔呢啊。
我仗着自己是个病人,特别没坐相的冲刘涛挥手:“哥们儿你好,我是小简儿她闺蜜,叫我二饼就行。”
他冲我笑,我看着那个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脑子突然不怎么受控制脱口添了一句:“你可得对我们小简儿好,我们简儿那是有一绿皮火车的追求者啊,你对她不好我首先那就不同意!我们简儿分分钟踹了你再找一个那都不是事儿!”
他没理我,使劲儿揉了一把杨简的头发。
我更不爽了。我想是饿到现在还没让吃饭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杨简问我。
“不知道,怎么还得有个几天吧。”
杨简听了当即起来暴走:“哎呦我去,这马上都快过年了,难不成还在医院里过啊。不行,我得找你们医生去。”
我无奈,挥手让她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医院就医院呗,长这么大我还没医院里过过年呢,多棒啊,新奇的体验。
我以胳膊作桨把自己一点一点滑进被子里去,尽量不让刚做完手术的伤口带给我一些并不美好的感受,一直滑一直滑,直到眼睛感受不到外界的光线。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感觉又委屈又憋屈。
还没等我酝酿出来悲伤的泪水呢,就感觉一阵大力掀开了我的保护层,我生气了,刚想骂人,就看到是刘涛的大脸,一下子我就把想说的话给憋回去了。尼玛的,我跟您也不熟啊,您这是干嘛呢。
我皮笑肉不笑的斜睨着他:“您掀了我被子干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您不知道么,有妇之夫竟能在光天白日下干出这等龌龊勾当,可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怕你被憋死。”刘涛哼了一声,“怎么,你这是想哭啊?”
“搞笑,”我不屑,“你谁啊你了解我啊。”
“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
“对不起我不认识您,别装做一副咱们很熟的样子。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狮子座,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有点悲春伤秋,都是因为我们那骄傲而又敏感的心,需要定期进行负面物质的清理,毕竟我们是不死的小女超人。”我比划着跟他解释,“不知道吧,其实黛玉妹妹是我们大狮子座。”
刘涛没说话,重新给我盖了盖被子,然后把头扭到一边抱臂等着杨简回来。
我把头往里埋了埋,一个没忍住,流了几滴马尿。
屋子里太安静了,我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撕包装纸的声音,清醒的最后一秒里,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在我这儿你和小简儿是一个待遇的么,在小简儿那儿你就这么厉害的么,你怎么能把你小女朋友给我买的吃的都吃掉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二】
我跟刘涛认识的很有戏剧性,在四年前。
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好到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我仍然能够想起来那一天的阳光是如何打在我的脸上,以及透过车窗那仍旧没有被消减下去多少的温度,就像它们在不经意间被我深深地镌刻在了心底一样。
我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坐上了回家的公车,下班点,人很多,挨挨挤挤的像是入水时身体拍打水面,由下而上从水里升起的那些泡泡。我忍耐车里并不美好的气味,拼命挣扎到下车的出口附近。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戴着耳机听歌的他。
他站在我的右边,因为身高的原因,其实我只能看见横在我眼前的一截线条漂亮的胳膊,和紧紧握着栏杆,戴着串石榴石手串的一只手。根据手的漂亮程度我判定这一定是个好看的人,于是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立马转回头来,不敢再看他生怕被他发现。啊——好帅啊。
他穿着和我一样校服的裤子,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卫衣,戴着平沿帽与白色的耳机,背一个看起来并没有放了很多东西的邮差包。
显眼的人。
但是刚刚在车站我怎么没有注意到他呢?这不科学。
我有点沮丧,我今天的形象很糟糕,头发被随便的别起来,戴着大大的眼镜,穿着会让过于大的校服可笑地露在外面的短款羽绒服,还站在他的旁边——哦,天哪,真是糟糕透了。
过于近的距离让我不敢随便乱看,只得一动不动地向前看盯住他漂亮的手,后来我无聊到开始数他手腕上的珠子。我隐隐约约的听到熟悉的歌,我最喜欢的《Relief》。
小众的歌,适合一个人在晚上听。
脑海中出现奇怪的念头——让我都可以听到他是在听的歌,那得是多大的声音啊……这么大声儿还听得到报站么?
人家都说,目光是有实质的,可能是我盯了太久人家的手吧,他转过头来看我,冲我笑。我被惊了一下,紧张到不行——一个陌生的帅哥笑着冲你打招呼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比较震惊吧?然后我瞬间回过神来,也冲他笑了笑。
咱这不能在人家帅哥面前丢面儿啊。
他可能是也发现了我们是校友,或者是我们实在是挨得太近了,他摘下右耳的耳机向我递了过来,一挑眉仿佛是在问我:“听么?”我故作淡定的接过来,塞了进去。
果然是《Relief》。
整个车厢都仿佛安静下来了,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炎热。剩下的只有我,耳机线,他,还有一站一站过去却听不到任何报站声音的景色。
后来到了我要下的那一站,车上人已经不多,我在机械声音响起的前一秒把耳机还给他。他问我,到了?我说,到了。然后他冲我点头,手腕也跟着轻轻晃动,好像没有我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握得那样紧。石榴石在阳光底下呈现出好看的而剔透的红色,投下了一小片被环境色影响了的投影。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漂亮的手,就匆匆下了车,落荒而逃,仿佛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视线在后背化成了吃人的兽,将我不停的追赶。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不停的暗自高兴,多么幸运啊我可以遇见如此漂亮的人,他还很棒,我们分享了耳机和所有带有旋律的情绪。
【三】
等到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我躺在病床上一时不知是今夕何夕,巨大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不想让自己被情绪所控制,于是强迫自己想一些别的事情从刚才的情景当中恢复出来。
转念一想就想起来了睡着之前听到的窸窣声音——我的巧克力!
于是摸起来手机就给小简儿打电话:“哪儿呢你,看病看病你看哪儿去了。”
“哎呦我的小姐哎,我这不是见天黑了你还没醒就给你买饭去了吗,”小简儿可能是在马路上,声音嘈杂不清,“不是我说,感情这全天下食堂的饭都一个样儿,营养是够了,没滋没味的,没有一个吃饭时的好心情那剩下的不全都是扯呢吗。”
“就矫情吧你,我吃好几天了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死不了。”
“哎呦喂祖宗,我这上赶着伺候您您还不乐意了呗,”杨简在那头怪声怪气的哼唧了两声,然后隐隐约约听到了刘涛的声音,好像是在让她注意脚下,“您搁床上候着吧,我们马上回去。”
我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我是去兴师问罪的啊!白费了我两毛的电话费。
我靠在床背上玩神庙逃亡,总是在水流的那里死掉这让我开始不耐烦起来。越玩越生气,就越想玩,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个心理。
“小姐您等急了没有,”杨简提着一兜子东西用背把门顶开然后进来,动作扭曲活像只大猩猩,“我这买了好多好吃的,医生说你要是不发烧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啦。”
“耶!”我附和了她一句,其实并没有怎么高兴,回家了就得被拉着各种相亲,仿佛是有多滞销一样,但明明还是最好年华的青春美少女啊!
“今年你回家不?”小简儿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你下来吃吧,别在床上了万一要是撒了呢。”
“你们处女座真是让我受不了,我还是病人呢好么!”
“就是看在你是病人,要不你觉得你这都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你还能指望我过来伺候你?”小简儿嗤笑一声。
我默默的下床,弯腰一点一点磨过去使伤口不会抻着,动作缓慢仿佛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怪不得人家都说是你们大处女一生的黑……”
杨简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装着小笼包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挽起袖子就要和我理论:“怎么说话呢你,啊,我们大处女怎么了啊,什么叫一生的黑,那是他们不懂得我们的美好!懂什么啊你!”
正说着,刘涛就回来了,一看见他我顿时就来气了,指着他跟小简儿告状说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吃你给我买的巧克力。小简儿一听笑了,指着他手里的袋子说这不是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了给您又买了袋儿赔罪么。
当时我就愣住了,我万万没想到那袋子巧克力是刘涛买给我的——谁看病人去不买鲜花水果牛奶营养品买一袋子巧克力啊,这事儿不是特别亲近特别知道你喜好的人干的出来么!
“好时,”刘涛用下巴点了点放到柜子上的袋子,“都是白巧克力曲奇的。”
我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台老旧的电影放映机,簌簌的电流声串动,还有零星的白斑。
我们在一起浪来浪去的那些日子里我是多么爱吃好时的白巧克力曲奇啊。学校的单杠,马路牙子,公园的铁艺长椅……哪里都有它的影子。它的味道串起了一整个和他相处一起的记忆。
我趁小简儿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刘涛的表情,没想到他也正在看我,我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就这么被捉了个现行。心里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我很想问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呢,咱俩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做出来这一出又是何必呢?但最后也只是让它们在我嘴边上绕了一圈就又咽回去了,想了半天想出来一句还算正常的,冲小简儿说了:“你男盆友不错啊,知错就改,是个好同志。”
然后我听见了小简儿骄傲的表扬自己男朋友的声音,还有刘涛低低的笑,我没敢再看他们。把头低下来装作一副从未见过,第一次见到小笼包的样子。
多漂亮的包子啊。
【四】
后来我早中晚的坐车,经历了空无一人人潮拥挤和不多不少的人,也没能再次见到那只漂亮的带石榴石手串的手。
然后我就明白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不应该把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等待一个不清楚概率的事件上。我开始骑车子上下学。这样我避免了等公车的时间,我可以多睡一会儿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还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不那样的紧张了。
第二次见到他,就是在一个骑车子回家的晚上。
那天有点冷,风刮的并不小但我忘记了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戴上衣服后面的帽子,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很乱,仗着天黑,没人认识所以并不很在乎。我戴着耳机,听一首叫不出来名字的英文歌。我感觉那首歌一定很老,因为它总是让我有种歌剧的感觉。
我在出了学校门的第一个红灯前停下来,无聊的转动脖子,然后发现在我右边的骑着黑色山地车带一个口罩的他。
那时我其实并没有认出来他,但是隐隐约约看到了手腕上可能像是戴着一串手串,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怎么最近戴手串的男孩子那么多。
绿灯亮了,我因为发呆的缘故并没有第一时间骑出去,然后只见我身边已然没人,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残影——这我就不高兴了。他怎么能比我还快呢!我紧蹬两下变了个档追了上去,超过了他。但我还是没有放慢速度,因为我知道他就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我甚至感觉我屏蔽了耳机的声音和呼啸着拥抱我的风,满脑子回响的都是那仿佛影子一样贴着我的,齿轮转动的嘎吱嘎吱声。
我骑的都热了起来,他曾在中途超过我几次,我又反超,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下一个红灯,也就是终点。
他依旧占据着右边的位置,而我在左边。路上车很少,几乎没有什么骑车子的人,这让我们一左一右等红灯,并且飙了一路车的人感到有种淡淡的尴尬。
你说熟吧,互相不认识;你要说不熟吧,又飙了一路的车。于是索性装作对红灯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觉得跟陌生人死命飙车热出了一身汗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红灯消失的时候,我一马当先。可能是哥们儿意识到了不应该跟我太计较,始终在我身后没有超过来。
再过了一个信号灯,我该转弯了,于是潇洒的一个扭身。在我和哥们儿分道扬镳的最后一秒里,我听到他笑了一下,很大声,仿佛在笑我,又像是在笑自己。
【五】
最后我没有回家过年,即使从学校到我家坐动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小简儿也没有回去,我俩天天窝在宿舍里刷着各种各样的电影,给我讲他们认识的每一个细节。她把我当作她最好的闺蜜,但随着我知道的越来越多,我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索性天天去图书馆看曾经因为太长而放弃了的金庸先生的书。
多尴尬啊,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啊,我的闺蜜,我闺蜜的男人,我还有我过去认识的现在是我闺蜜男人的男人。
我想小简儿肯定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吧。我该怎么办呢,我怎么跟她讲这样一个不美好甚至膈应她的故事呢。
我和刘涛真正熟起来还是因为我数学的剧烈下降。我们真正的交集是在一个彼此都在的数学补习班。
我在距离学校最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补习机构,在做完一套摸底的试卷之后加入了一个四人的小班课程,老师是跟我们差不了多少的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可能是想再找到好工作之前先过渡一下。没有架子,尽心尽力。
第一次上课我去的很早,空荡荡的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我纠结半天选择了靠着门那边的第三排坐下。过了没多久听到有脚步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于是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街景的我就回到了座位坐下。
心里猜测还有多久来人就会推开这扇门,默默数着数字。
他比“五”先到来。
我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冲我笑,然后跟我讲:“呦,新同学。”
他没认出来我,他忘记了我们曾经有过的一面之缘。也对,大帅哥嘛,他拥有遗忘的特权。
他在中间的第五排坐下,甩下书包就又出了门不知道去哪里。我感到真是幸运啊,这样子都可以遇上。我在脑海里排练一千零八种相遇的方式,从没想过真的会有巧合仿佛故事画本里一样的存在。
我在安静无声的图书馆里看书,余光里书的边缘走出许许多多个刘涛,叫嚷着你忘了我了么你忘了我了么。长时间的坐着让伤口有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它觉得我在虐待它吧。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熟悉起来的了,感觉就好像没有“熟悉”这一过程直接蹦到了朋友的阶段。好像他就直接搬来第三排和我坐在一起了,我们就一起去各种地方浪来浪去了。
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在月亮都隐去的深夜里聊工蜂,聊亚特兰蒂斯,聊正面率。交谈隐秘而诡谲,仿佛脑海中的电波转换成比特洪流最后变成你枕头旁边的喃喃私语。他们存在于恍惚,却又仿佛串起了一整个现实。
我就像期待公车上的石榴手串一样开始期待有数学课的星期三的来临。
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图书馆,超市,动物园,我们去海边旅游。从微小捕捉到碎片的他,再把碎片一点点粘合起来形成一个真实的他,过程艰辛而充满趣味。
我没有跟我任何一个朋友提起过他的存在,但隐隐约约他们都好似知道我会跟一个人长时间的交谈玩耍,彼此秘而不宣,就像是一个被下了诅咒说出口就会怎样的秘密。
【六】
他约我吃饭,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没有诚意的好像就单纯是为了完成一件不知道是谁派出的任务。我想了想,跟杨简说了,我觉得有必要跟她先报备一下。这朋友妻不可欺啊,男朋友也是一样的道理。
小简听了没什么反应,跟我说好好玩儿啊好好玩儿,我无从得知她的想法。
我不想去赴约,因为实在是没什么立场,见面也尴尬,但在小简殷殷的眼神里我还是穿上了外出的大衣。
我们在快餐店的门口碰面,然后一起去寻找位子。直到这时我才在时隔四年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他。当年混不吝的小子,现在沉稳,渊博,甚至戴起了让我看不清他的眼镜,有点陌生。我总感觉记忆里那个美好的人不应该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可是真要我说出来个一二三,我又觉得这样子的变化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去点餐,我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突然就想起了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那是最后一节数学课,因为老师要转走的缘故我们的班级将会由另一个陌生人接管,我不知道他的讲课方式是不是让我能够接受,我也不再需要补习,于是决定不再继续下去。我跟他讲了我的想法,他笑了笑说正有此意。
临下课前他借走了我的笔记本,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聊天头像始终灰灰的,也不再有短信电话。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偶遇一样,他又无声无息地溜走了。我没有刻意寻找过他的身影,于是发现真的就可以再也不见。
或许比起来慢慢消磨殆尽的感情,这样才是最好的告别?
我那时候真是委屈极了,想问问他这算什么呢,但又拉不下面子主动找他,也无法说出口。
我总是在想,帅哥的所拥有的特权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呢。
每当提起“学生时代”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出现的永远都是我和他在补习班里的画面。没有玩的好的闺蜜,也没有在班级里打闹的岁月。
可能是因为真的印象太深了?还是因为那确确实实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不知道该怎样给它下一个定义,可能是两者皆有吧。美好而幸福,无忧无虑得的就像不存在高考,也不存在终会到来的分别。
那时候我们坐在第三排,会有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线包围我们,我在突发灵感的时候会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写各种文字或者涂鸦。然后他就会在旁边用手撑着下巴掩着嘴,拿笔敲敲我的桌面,低低的跟我讲,真是不乖,下次不要这样啦,要好好听讲,这是最后一次了哦。
我一边笑一边点头,心里甜蜜得都要溢出来,不敢与他对视。他有时候会用身子帮我挡一下老师看过来的视线,有时候还会揉一揉我的头发就像摸他最爱的小宠物。那时候我就会不开心的把他的手挥掉,我坚信那样子是对我不尊重而且会让我变笨的体现。每次我都阴谋家般的想他一定是嫉妒我太聪明了,怕我超过他,然后冲他哼一声,没头没脑的跟他说你永远也得不了逞。
那时感觉时光是多么漫长啊,晃晃悠悠的总也到不了头。用手撑着下巴在写完题的空隙里看阳光在地砖上一点一点挪动,从那头到这头,就是一个下午;看窗外被染的深浅不一的树叶,天下最好的画家也调不出它的万分之一。还有那仿佛和美景融为一体了的刘同学。
每一个都叫我怦然心动。
他买了汉堡薯条,和每一个来吃快餐的人一样。他把它们都推到我的面前,自己就只拿了杯可乐慢慢的喝,跟我讲:“我特意多要了一袋番茄酱,你可以在都吃完薯条之后吃掉三袋番茄酱。”
我吃不沾番茄酱的薯条,然后慢慢吸掉番茄酱,当年几次三番重申的喜好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我没有碰薯条。打开汉堡吃了,然后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好像我们中间不存在这样那样的事情,漫长未见的时光倏忽成了微不足道的过往。他是在公车上分我一半耳机的男孩子,我还穿着短了一截的羽绒服紧紧盯着人家的手不放……他笑的很美,说出口的语言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他站在充满了诱惑的大门前冲我挥动翅膀。
他说,我来还你练习册。
我愣了一下,推开面前的餐盘拿起包就要离开,余光瞥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于是拽紧了包包,回头。
“谢谢你的薯条,但我想练习册就没有必要还给我了。毕竟长大了,过了期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就没什么用了。”
我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快餐店,使劲跑啊跑啊。我怕他看我,又怕他不看我。
【七】
杨简给我介绍了个男朋友,据说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恰巧跟我们一个学校。
那个男孩子我没见过,但在小简儿的嘴里那是个错过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刘涛。然后欣然答应。
我们在周末的游乐场里有一场约会。仔细想来这可是近些年来第一次跟可能会成为我对象的男孩子约会呢,为此我去做了头发。
陪我一起做头发的小简儿一直在嫌弃我染的颜色,她说就像是营养不良的柴火妹,我嫌弃她只有杀马特才喜欢染成酒红色。我们相互吐槽然后笑得癫狂。
我真是好喜欢小简儿啊。我最亲的闺蜜有资本拥有和她一样好的男人。
表弟有个装满了全世界的温柔的眼睛,深不见底,好像就那样一直看下去就能经历那样多的圈层那样多的熔岩,看到地球的另一面去。
表弟有个好听的名字。每当我叫他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变成了少女小说中的女主角。
我执意要玩云霄飞车。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我,所有人都在喊叫我听不清他的声音。心脏跳的特别快像是迫不及待冲出母体的小小婴儿。眩晕,特别特别难受。
一下来我就吐了,稀里哗啦的直直觉得小婴儿变换了出来的位置马上就会诞生。
这种场面似曾相识。是在别的场景别的故事里也曾被谁这样对待过么?
表弟去买水了,那当时的人呢。
表弟有点责怪自己,怎么不看着我就让我去玩了这么个游戏。
我在等水来的时间里接到他的电话,他问我:“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一起吃……”
我打断他,一口气儿道:“大学路巴山川菜馆。论文没交,还没吃呢,有安排,蓝翔。还有事儿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挂了。
我使劲擦了擦嘴,把纸巾往垃圾桶里一扔,心想,真他妈的。
爱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