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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筒,本应该绮丽多彩的。
本系列文想通过呈现万绮丽的童年和成年,探讨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
1.集市的走失
两三岁前的记忆,大多数人都是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听来的。万绮丽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大靠谱,即便回忆起来,也像是班级里最后一名的差生抄了第一名的英语作文,一经誊写便支离破粹,歧义丛生。
所以,负责任地说,万绮丽的一生是从三岁开始的,那时候,她才开始拥有记忆。
二十多年前,齐鲁大地某农村山区的集市上,她穿着颜色俗气的,廉价的衣服,和父母、妹妹以及几个亲戚一起。由于个子矮,她只能看到大人的裤子和衣服下摆。集市热闹极了,有玩蛇的,有卖鱼的,卖吃的......小小的眼睛第一次涌入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她的灵魂都飘起来了。渐渐深入集市,他们被耍蛇的人吸引住。猛然转头却发现妈妈不见了。她很镇定,以为妈妈就在附近,可是她在周围看了一圈,胖的瘦的手,新的旧的衣角......没有发现妈妈的衣服下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认为妈妈会来找她。可是并没有。被抛弃感一下淹没了她: 她埋怨妈妈只顾看杂耍,太粗心,没有照顾好自己;愤怒妈妈只牵好了妹妹,丢了自己;伤心没有人在意她。但是她不敢哭,时间过得越久,她越觉得自己不重要,因为爸爸妈妈都没来找她。
求生欲望迅速战胜了慌恐。
她拼命回忆来时候的路线,尽量原路返回。陌生拥挤的人潮,一个小不点逆着人潮往回走,孤独又勇敢。几次回头,几次失望:接近集市尽头,稀稀拉拉的摊位,最后是一辆西瓜车。前面一排高大的树拦着广阔的田野,左边是陌生婉转的岔路。她回头,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爸妈,觉得自己就像集市上被抛弃的一颗西瓜,糟糕透了。西瓜车装满了,她和妹妹只能丢一个,很显然,妈妈选择了她。她就是那个多余的西瓜。
我才三岁啊,为什么不能牵我紧一点呢?是我不值得吗?这是万绮丽长大以后经常问自己的问题。妈妈的反应是不耐烦,这不过是天下所有妈妈都会犯的错误。
你的世界翻江倒海,日月变色;她眼中轻描淡写,不值得一提。
真的不值一提吗?
当时爸妈找到她时,她爸说回去要揍她。她很委屈,很不理解,同时很害怕。爸爸也没有看好她,他怎么不揍自己一顿呢?为什么你们没有看好我,反而要揍我?宝贝失而复得不应该是这样啊。乃至于三岁的万绮丽惴惴不安地到了家,一直担心挨揍,小心翼翼地等着,虽然没有等到那顿揍; 但也没有等到没有人来抱抱她,问她怕不怕。
这次走失,让她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大人们该干嘛干嘛,没人在意她。
2.墙头交接仪式
几个月后,万绮丽随着爸妈回到了东北。他们租住的平房和三姨住在一趟房,走几步路就到了。
不久,四岁的万绮丽被爸妈送到乡下的大姨家。她无知无觉的留在那里,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离别。她不知道想念是什么,大概就是爸妈再也不会抛弃她了,因为可能不会再见。于是,她安心的留在乡下。
大姨心思很细腻,也很愿意照顾她。不过,大姨需要干农活,很忙。有时候,大姨会带着万绮丽一起去田里,风经过玉米地,哗啦啦,扑簌簌。天空有点阴,周围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绮丽蹲的腿有点麻,站起身。看看周围,大姨没回来。
“大姨!大姨!”她从波涛般起伏的田垄沟往玉米地方向挪,一点一点壮着胆子走进去。
风吹过,回应她的是玉米叶子的簌簌声。
她站在玉米地里,被年轻的玉米们包裹住了。它们唧唧喳喳,密密麻麻,挡住她的视线和去路,也挡住了天空。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大姨喊她:“绮丽!绮丽!”
“啊!艾!大姨!”
回去后,大姨一直在说,都怪她,下次再也不能让绮丽一个人呆在外面了。
她很开心被找到,内心好像有什么洞被填上了,原来,还有人这么在乎自己呀。有时候,邻居在家,大姨会让她在邻居家待着。邻居家有个大她几岁的姐姐,很愿意陪她玩。
经常是,大姨要出去干农活了,站院子对隔壁喊一声,邻居姐姐就过来接她。农村都是自己砌的土墙,很厚,大概到大姨的肩膀。干瘪的草棍和草叶,经常会支棱出来。
绮丽的交接仪式,往往在墙头进行。
大姨抱起绮丽,放到墙上。她坐在墙头,被邻居姐姐抱下来。
农村人对吃的都不吝啬,她在那里有吃有喝的。俨然很受欢迎的样子。
过了好久,爸妈来看她。妈妈试图拉她到身边,但她却往后躲。大姨说:“这是你妈呀,不认识啦。”妈妈责备她:“看这孩子,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呢?”她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一上来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陌生又讨厌。
她在这里过的很好,很开心,因此不想念爸妈。但是,她只有四岁多,她表达不出来这么多意思。所以,万绮丽采取了一种漠然的态度。妈妈跟她说什么,都不搭理,希望她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