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六月,正值毕业,作为毕业游,我走进了天山山脉,由北至南,穿越一条名为狼塔的徒步线路。120公里的无人区,群狼守护的地方(哈萨克牧民将其地区称为“兰特”,意为“广袤的牧场”,群狼守护其实是徒步者为了增加其传奇色彩所都杜撰的),气候恶劣,即使在六月里亦是随时会下起漫天的风雪,一旦雪掩埋了路迹,在翻越达坂时,极容易掉进冰裂缝,这是我对狼塔最初的认识。
14年的夏天,有位哥在朋友圈分享了穿越狼塔的照片,那时的我对户外徒步没什么概念,感叹景色壮观之余,觉得这经历挺刺激的。年底的时候按捺不住登山的心,去了粤北的船底顶,由此打开了我进入户外的大门kēng,后来带我上船底顶的队友看着我体能还行,便开始怂恿我跟他一起去狼塔,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才刚接触户外。那好!没问题,算是告别骑行之后的另外一种爱好。
接下来是几个月的准备了。跑步!简单!粗暴!每周跑个四十公里。提高自身的体能,是为数不少的能够可控的因素了,我们没办法准确预计前方会发生些什么,我们只能够努力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以尽量减少不确定性。为了验证体能,我俩去了深圳百公里,小志说如果在山里遇到特殊情况看能不能把装备扔掉,一次过走出去,虽然我对疾走一百公里没概念,但心里也不以为然……随后,是疯狂查阅线路,每天游走在谷歌地球,脑海想象着各种可能遇到的险境和处理方案,计划下撤路线和备用营地,寻找路线上可能的难点等等。对风险的承受能力,是我们必须考虑清楚的,想清楚安全底线在哪里,保守?还是激进?在决策之后又会引发一些什么样的情况?问题得到解决的同时可能会激发更多的状况出现,困境往往是由于多个小环节的出错才酿成的。讲真,野外判断力养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要对山野环境有着足够高的敏锐度。加之评估自己,能可控的有几个因素,不可控的能不能去规避它,规避不了能不能减轻它。风险和体验是一对矛盾体,把风险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才能真正去享受它,这也是户外的魅力所在。大多数状况其实不是装备技能上的问题了,而是你有没有深刻的意识去感知环境和自己,通过这些给自己带来更多信息。很多的这些, 都是很久以后我才理解到的。
在这几个月的准备过程中,由于小志工作上比较忙,我也在实习,说好的一次次上船磨合,也一次次地搁浅,这也为此次行程多添一分顾虑,也是激发我俩多次矛盾的一个重要原因。缺少默契度,就会对彼此的体能、技能和知识等各方面的综合素质无法百分之百地信任。小志半开玩笑地说”已经做好了随时放弃我只身进入狼塔的打算了“,可怜的我呀。看线路是产生过无数次死的想法,摔死,冷死,饿死,溺死,高反死,被狼咬死,被熊拍死,就是没想过要被队友放弃掉。确实,极端的环境下,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落地新疆,乌鲁木齐采购完成后在附近闲逛。趁还没进山,我们俩再次确认彼此的装备,发现小志竟没有带墨镜,刚好路经一家户外店打算购买,但由于囊中羞涩,看了一眼价格表就退缩了,跟老板聊及狼塔里的情况,老板诧异着问,“你俩不是打算去狼塔吧,狼塔现在雪大得很,有人已经困在里面了,我们还在制定救援计划呢”,老板一句话把我们的心情带入到低谷。我谈及了我的顾虑,小志的心丝毫没有被动摇。我的顾虑使小志陷入重重的焦虑当中,由此激发了好几次矛盾,为什么焦虑?对我以及他自身的不自信?害怕我临阵脱逃?其实我并没有如此脆弱,只是想把一些风险性的问题摆出来,提前预知,看有没有办法克服。裤子都脱了,我还能扭头就走?环境总是变化的,面对未知,你对自己的决策有多少分信心?我们并不能依赖幸运来保证安全,“勇敢”和“冒进”并没有清晰的界限。
班车能到达最远的地方是呼图壁,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只属于北方小城的的煤炉味道。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这里正值黄昏,清爽的空气把我俩连日的焦虑一扫而光,跟南方的河流不一样,流经小镇的呼图壁河都是以汹涌之势来了又去,永不止息,估计是这里的海拔落差较大,算是开了开眼。去过狼塔的人大部分都知道这里有家狼塔户外的小店,很多进山的人都会来这里备案,再了解了解山里的情况,我们主要是来补给气罐,再看看有没有最近进山的队伍。晚饭过后,赶集的人群退去,又留下这个安详的小镇,回到旅馆我俩匆匆睡去,为明天的进山补足体力。
半梦中,我们坐上了汽车,看着倒后镜里的黄土,奔往了那荒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