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妳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每天早晨，当我叫醒从睡梦中回神的奶奶时，她总会这么问我。
「我是萝拉呀，那个每天都来陪妳玩耍的萝拉。」我说着边拉开被子「我们今天说好要出门玩的，妳忘了吗？」我伸手穿过她的脖颈后方並览过她另一边的肩膀，奶奶的身形比起以前变得更瘦了，所以将她扶起简直是毫不费力之事。
「皓云呢？怎么不是他来叫醒我？」她趁我替她套上室内拖时，戳了戳我的肩膀问道。
皓云是奶奶的初恋情人，当初她因为得了失智症，将我们这些家人从她生命中抽离，但唯独这个皓云始终没有从她记忆中被抹去。
「他到外地出差了，记得吗？」我拎起挂在床头边的披肩，将它围在她肩膀上。
我敢说要是爷爷还在世，他肯定会大吃飞醋，甚至还会怪罪我为何要如此配合奶奶。
爷爷多么爱奶奶，是连我三岁的侄女艾娃都明白的事，尽管奶奶当时已经不认得她的丈夫了，他还是一样的爱她，就连他要离开前，最后一句话都还是对着奶奶说我爱妳。
爷爷如果知道了他的爱人到此刻只认得她的初恋情人，他大概会在天堂生着闷气吧。
「妳可别骗我，他昨晚还和我一起睡呢。」她跟在我后头一同进入浴室，嘴里还不忘低喃反驳我。
「但是在妳醒来以后，他就已经不在了，对吗？」我递给她已经挤上牙膏的牙刷，然后才继续说「他是在妳睡着的时候才离开的。」
「那他为什么不叫醒我以后再走？」她握着牙刷，视线迟迟不肯从我身上移开「他每次都自己先离开，为什么他都不想我有多难过？」她的眼神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又像个见不到儿时玩伴的孩子般气愤。
「因为他舍不得和妳道别，乔伊，我相信妳是懂他的。」乔伊是奶奶的名字，每当她像这样露出孩子般的神情，我都会忍不住把她当成侄女小艾娃看待。
「如果舍不得，不是更应该叫醒我吗？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突然走掉会让我更难过吗？还是说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我？」她总是这样，一会儿像孩子，一会儿又让我觉得她其实根本没生病。
「噢，拜托，乔伊，妳明知道他很爱妳，怎么可能会不在意？」我对上她的视线，却陷入她眸中的黑，从她的眼眸里我似乎看见了那晚的情形，我还来不及逃出，就被陷在回忆里。
2。
在发现奶奶得了失智症不久后的某天，我们一家人正围坐在客厅讨论著以后该如何安置奶奶。
「总之，我们是不会帮忙照顾乔伊奶奶的。」先说话的是二哥罗杰的新婚妻子凯蒂，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爸妈，然后略带点强势的说着「我听说失智的老人到后来偏差行为会越来越严重，有的失智老人甚至还会动手打人，我可不希望我的宝宝以后会被作为殴打的对象。」她说着还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一说完，大家明显的并没有什么反对或者责骂的声音出现，反倒是爸妈的眼神中居然有了几分同意的感觉。
老天，难道他们真的认同凯蒂的话？他们真的觉得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婆婆是会动手动脚会攻击别人的恐怖分子？
「妳想拿孩子当借口吗？」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用著有些大的声音回答「奶奶是多温柔的人，妳还不清楚吗？动手打人？拜托，奶奶在正常的时候也没曾打过我们这些孩子，妳能不能收起妳的被害妄想症？」我承认我自己对于凯蒂确实有很多不满，但此刻的我单纯只是想替奶奶反驳。
而在一片宁静之中，只剩下我的声音。
「嘿，冷静点。」最先从呆楞中回神的是大嫂琼，她伸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然后对着凯蒂说「我相信奶奶不会像其他失智患者一样动手打人，每天朝夕相处，妳会不清楚吗？」其实说穿了，现在的状况根本是我们三个女人的战争，凯蒂一时之间说不上话，只能蹙起她的眉，手指握成拳以示不满。
罗杰见状马上览过凯蒂的肩，并且眼神意示着凯蒂让她别再继续和我们争执，而大哥亚瑟则是偷偷给了我们肯定的眼神，我知道他其实也很不认同凯蒂的想法。
「好了，我们是为了要讨论怎么轮流照顾奶奶才会坐在这里的，并不是来吵架的。」见场面要被搞砸了，爸妈也开口了，只是我很好奇，如果我方才没有出声抗议，那他们是不是真的会选择听信凯蒂的话？
「我没有想吵架的意思，我只是想替奶奶反驳。」我耸耸肩，玩着手中已经没有水的玻璃杯「如果听见了自己被说的像是电影里的酷斯拉或者黑道恐怖分子，我想奶奶才真的会起来揍人吧，况且...。」
「那么妳就去照顾乔伊奶奶啊，反正妳是护理师，妳最懂怎么照顾人，妳和乔伊奶奶很亲近，那也正好方便妳照料她。」然而，凯蒂还是无视了二哥的阻挡，直接截断我的话。
话音落完，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亚瑟和琼都没有再开口，就连爸妈也是无语。
我明白，其实大家都不想带走这个麻烦，毕竟失智的老人家有时候的确很难照顾，妳必须防止他们逃家，必须阻止他们做危险的事情，有时候在面对他们的无理取闹时还得好声好气不能跟他们吵架。
很难，这真的很难。
「奶奶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照顾她，既然你们都不想揽下这个责任，没问题，我担。」我看了看他们，随后起身离开了客厅，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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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妳可以体谅一下，因为琼的工作被调职，必须出国待一阵子，我想总不能把奶奶带着到处跑吧，抱歉，这种时候没能帮忙。」在离开时，亚瑟搂住我的腰，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才拍拍我的头顶说「但我答应妳，如果妳需要帮忙，打给我，我一定会马上到妳身边。」
「没关系的，我懂你们的困难，而且至少你不像某人只会污蔑奶奶又不帮忙。」我笑了下，然后理解般的拍拍他的手臂。
「萝拉，对于刚刚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在我们谈话的过程，罗杰也走向我们「凯蒂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叹气着，见他疲惫的神情，我忍不住的感到心疼。
「其实也没大不了的，我明白她就是想讲赢我们而已，我真的不会因为她把乔伊说的像酷斯拉就讨厌你们家啦。」我朝着空气摆摆手，道。
「不过，孩子的事情，确定了吗？」亚瑟用手肘碰了罗杰，然后小心的问着。
「没，医生说目前还没办法做，所以我打算再过一阵子在到医院检查。」罗杰耸着肩，眼底闪过我不曾看过的失落。
「如果最后出现的不是你希望的结局，欢迎你回来，你知道的，我们永远是你的依靠。」我伸出手抱住他，试图给他些安慰。
「老妹说得对，我们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亚瑟也搂着我们说。
「谢谢你们，但是，你们这么做还是会让我觉得很噁心，拜托，别把我当成小媳妇，我没有那么脆弱。」罗杰的笑声很快的传到我们耳中，我们都笑了。
这一刻，我真的很庆幸我和我的家人关系依旧如此亲密要好，我在心底默默祈祷，祈祷不会有任何因素导致我们的关系破裂，好比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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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爸妈因为经营的餐馆越来越忙碌，而选择搬到那附近的公寓，一开始他们是打算带着乔伊和我一起走的，但乔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里，我想她大概是不想离开这个充满她人生回忆的地方吧，毕竟这里可是她和爷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园，说不过乔伊的爸妈只能带着遗憾和愧疚到都市，于是这大宅里只剩下我和乔伊两个人了。
奶奶说那些话的时候，让我想起了爷爷和家人，他们都是先离开的那一方。
如果奶奶还没生病，也许我会认为她是在抱怨爸妈他们的不告而别，但现在情况不是那样，我也没有太去在意。
「萝拉，妳觉得我该不该戴这顶帽子呢？」站在镜子前面，奶奶一边比划镜中的自己，边回头对我说。
「嗯，这顶帽子很棒呢。」我穿上大衣说着「不过我想妳最好再围一条围巾，因为外头很冷。」我拿了放在桌上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将她的下巴藏进围巾里。
乔伊每天的固定行程就是到社区建立的疗养中心待着，因为乔伊的情况时好时坏，我真的不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必须在那里待到我下班为止，而我休假的时候则会带她到外头走走。
而今天是我隔了两天休假日以后该到医院报到的日子，而在那之前，我得带乔伊到疗养院。
「嗨，乔伊，好久不见，妳过得如何啊？」一进疗养中心，站在柜台前的医护志工便前来迎接我们，他是负责照顾乔伊的布莱恩。
「我觉得好极了，谢谢你。」乔伊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头顶上的帽子「小布，你觉得我的新帽子怎么样？」
「看起来漂亮极了乔伊，我说真的。」布莱恩很懂得和人相处，至少他懂得怎么和乔伊做朋友。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医护志工，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带乔伊去过很多疗养院，但那里的人并不友善，只要听见失智症这三个关键字，每个人的脸都会垮下来，就像听见了某个犯下许多谋杀案的凶手，她们总是会有想逃避的心理。对于那些患有失智症的老人家们，她们一点耐心也没有，总是会对着他们大呼小叫。这里的女孩也没有好到哪去，但唯独布莱恩不一样，他对于像乔伊这样的老人家很有耐心，也会陪着他们聊天，而不是躲避他们，我感觉，他似乎是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那么受大家欢迎的原因。
「好久不见。」他在让乔伊到休息室脱下大衣后，就回头对着我说。
「嗯，好久不见，虽然我们只是两天没来报到。」我笑了下，然后抬头看着他。布莱恩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使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但尽管这样，他那张精致的脸庞还是很帅气。
听见了我的回答，他笑出了声，我也跟着微笑了，虽然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傻笑。
「两天假期玩的还愉快吗？」他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我，嘴上扬着一抹迷人的笑。
「当然，只不过到海边的时候，乔伊又想起她的皓云，于是那天整个下午我们都坐在岸边咖啡厅的阳台上听她说故事。」我耸肩回答，在我回答后，布莱恩脸上的笑意深了。
「乔伊真是专情的人，连这种时候都还能记得她年少时的初恋。」他接着说「我等不及要听她说故事了。」
3。
早上九点钟，忙碌的医院生活正式开始。首先我得先到儿童病房观察孩子们的状况，确认她们身体没有什么状况。
「嗨，蒂娜昨晚睡得好吗？」我走进病房内，对着床上的女孩轻声道，蒂娜是前阵子因为车祸而住院的患者。
「挺好的。」蒂娜一边说ㄧ边挪动着身子，试图用更舒适的姿势和我对谈「妳敢相信吗？汉斯医生说我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我又可以开始上学了。」
「那真是太棒了，不是吗？」我替她调整好床位，然后继续说「妳终于又能见到妳的朋友们，而且我想她们一定很高兴妳们可以见面了。」
「妳真的那么想吗？」她低头望向自己包着绷带的左脚，语气中多了不安「呃，我是说，妳看我都已经缺席三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络，我们真的还能和以前一样要好吗？」
「那是当然的。」我轻轻拍了她的头顶，說「朋友不会一段时间没有联络就不是朋友，我相信妳的朋友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萝拉，能不能麻烦妳先到威尔森爷爷那边看看？」护士长克洛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她边说边递给我病历表「原本负责这工作的莉莉今天还没来，我需要有人去观察威尔森爷爷的情况，他昨晚气喘又发作了。」
「没问题。」我接过病历资料，然后回头对着蒂娜说「好好休息，学校的事情别太担心，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笑着对我颔首，那笑容彷佛在和我说『我完全同意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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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你猜当时怎么了？我直接往老板的脸上送上一拳，然后对他大声的喊说“我只是想放假回家结婚，你他妈到底要不要给我准假了？”」我人才刚到病房门口，威尔森爷爷的声音就清楚的传到我耳中，我猜他的病房里大概多了新的室友，每当有新患者入住到他的病房，他总会迫不及待的分享他当年的求婚史。
威尔森爷爷总是这么有活力，尽管他还生着重病。
「我该不会又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吧？」我一拉开门便说着。
「噢，萝拉，妳错过的可多了。」威尔森爷爷笑着回答，然后抬起下巴指着对面病床上的另一位爷爷「他是克里斯，昨天晚上才刚来的，妳一定看不出来他和我只差两岁。」
「嗨，我是萝拉，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助你的。」我顺着威尔森爷爷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后朝着他打了个招呼。
他的头发虽然都参杂着白，但蓝眼睛和挺鼻以及没什么皱纹的脸都给了他最好的伪装，如果没说，我大概也没觉得他竟然是已经年过七十的爷爷了。
听完我的话，他只是带着微笑颔首，随后又认真的读着手中的书，大概是怕打扰到我和威尔森爷爷的谈话，他简直就像我在电视剧中看过的绅士。
「今天怎么不是莉莉过来？她明明答应我要带游戏机来给我耗时间的。」在我刚回头打开病历表时，威尔森爷爷又接着开口。
「游戏机？你在开玩笑吧？」我一边翻阅一边无奈的笑着「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疗养身体，怎么可以还心心挂念着游戏机？」我抬眼瞄了他，又道「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又气喘发作，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她们总是爱大惊小怪。」他对着空气摆了摆手，苦笑道「我昨晚只是因为过敏才引发咳嗽，可她们都不听我的解释，硬是认为我又发作。」他的语气满是无奈，如果说我和威尔森爷爷并不熟悉，我肯定也会觉得是莉莉她们搞错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和莉莉说的，结果那天晚上你变得更严重了，记得吗？」我边说边在资料上签名再阖上它「多注意点还是比较保险的。」
「好吧，妳总是对的。」他笑了下，随后又开口「不过我今天下午还是要外出，今天是我孙子的生日，而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到家庭餐厅庆祝。」
「那我先祝你们有个美好的一天。」我整理好一切，向他们道别后便走出病房，只是走没几步我又回头开了病房门「噢，差点忘了，顺便代替我向他说声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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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休结束前，我偷溜出医院跑到转角街口的小花店包了束花，那是我打算送给克里斯爷爷的，而午休结束以后，威尔森爷爷按照他所说的和孙子准备前往家庭餐厅庆生。少了威尔森爷爷健朗的笑声，整栋楼层就觉得空荡了不少。
抱着方才买好的花，我轻手轻脚的进了病房，就如同我所猜想的，克里斯爷爷正安稳的睡着。我将怀中的花瓶放到桌上，里头已经事先放好了水，我把花小心的放到瓶中，才刚想收拾垃圾准备离开，克里斯却更早一步的爬了起来。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我刚摆好的花，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道「生病的时候如果旁边有花可以一直陪着自己，感觉比较不孤单，希望你会喜欢百合花。」我扯了扯嘴角，暗自在心底祈祷他不会觉得我太鸡婆。
「谢谢妳，小姑娘。」他微微颔首，脸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他指了我脚边的椅子，然后抬头看着我说「介意留下来陪老人家聊聊天吗？」
「当然不介意！」我拉开椅子，坐向了床边。
「从见到妳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凯希。」他望着我，眼中的那份思念毫无保留的展露在我面前。「凯希以前也是个护士，大家都说她是第二个南丁格尔，她和妳一样总是对人和善又贴心，她真是我的骄傲。」
「那她现在不是护士了吗？」如果能够见她一面，我还真想认识她。
克里斯叹了口气，对着我说「几年前的某个周末，那天她值夜班，回家时候发生车祸，我在那天失去了骄傲。」
「我的老天，我很抱歉。」我握上了他的手，带着歉意说道，我在心底暗自懊悔自己方才真不该乱接话。
「没关系。」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凯希走之前，要我在想起她的时候不能回忆到太过悲伤的事，不然没有人帮我擦眼泪，她连离开前，都只挂念我。」
「听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你。」这让我想起爷爷和乔伊，我抬眸对着克里斯道「这也让我想起我爷爷。」
然后，那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病房里和克里斯谈天，从凯希聊到乔伊，从我扯到克里斯最小的儿子。
「萝拉，差不多就可以换班了。」直到另一位值班护士进了病房，我才发觉我们已经聊到晚餐时间都快过了。「妳还是快点下班去接妳的奶奶吧。」
「已经这么晚了？天吶，我得赶快离开了。」我回头看着克里斯，又说「很高兴可以和你一起聊天。」如果不是轮班提醒，我猜我大概会和克里斯一路扯到半夜。
「下次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再和妳聊聊，小姑娘。」他笑着接话。
「我会再来找您的，克里斯爷爷。」我勾起嘴角说着。
和他道别后，我快步走回休息室，换好衣服后便加快速度离开医院。
只是正当我走到医院附近的公车站时，一辆白色休旅车映进我眼中，它正停在站牌旁，倚靠在车门旁等待的人，即便我站在远处也认得。
「嗨，你怎么在这 ？是在等谁吗 ？」我走向布莱恩，边说边东张西望。
「我在等妳。」他低低一笑，嗓音变得更柔了。
「乔伊说让女孩子晚上搭公车回家是不绅士的行为。」大概是看见我困惑的样子，他又补充道，「不过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睡着了。」他开启后座车门，乔伊正在里头熟睡着，「上車吧，我送妳們回家。」
「谢谢你，布莱恩，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做的。」我在上车前，又回头对他说。
「作为绅士，这是必须的。」他莞尔一笑，然后示意我快上车「外面很冷，快上车吧，不然等会儿乔伊又会说我让女孩子受寒了。」
他的笑容就像是寒冬中的暖阳，一下子照亮了我的心底，虽然如此比喻实在太令人倒胃口，但除此以外我就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更贴切的形容了。如果他晚一秒关上车门，我可能会忍不住地扑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