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纬九度
如果有一群妖怪,他们深居山林,老实本分,不懂抢劫,又不会吃人,常年仅以种地砍柴为生。
小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寒冬腊月没有棉衣御寒,只有逢年过节,妖大大才会精心挑选两名发育稍好些的小妖带上积攒一年的碎银子,去相邻的凡间集市上采购些猪牛羊肉,一家妖老小打打牙祭,尝个荤腥。
妖精当到这个境界,是不是觉得老铁太扎心了。
《西游记》中就真有这样一群妖怪。话说取经天团途经一个叫玉华的小镇,因镇长的三个儿子天生好斗又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百秒不遇的练武奇才,因此分别拜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为师。
可这三人的天兵神器太重了,徒弟们根本无法好好玩耍,于是,镇长就特批从某工地上转出一车铝合金材料,请天朝最权威的山寨工匠按照兵器的原样打造稍轻的模型版本。
这天晚上,妖大大带着小妖去镇上交公粮,恰好路过镇长家的兵工厂,只见三件神器自带光圈,星光熠熠,几乎照亮整个工厂大院。妖大大饱含热泪,心说算是白当了几万年的妖怪,竟从未见过此等宝贝,哎呀呀,这是要亮瞎老子这双妖眼。
说话间,这妖大大就开始纠结了,此等神物,要不要借回去给小的们开开眼呢?可万一被发现了解释不清肿么办?会不会触犯法律呀?大山里连个坏人都没有哪来的法律呢?就这样反反复复,一车黄豆也没能数出个单双来。后来听说,妖大大愣是灌了自己五六坛米酒,才壮够胆子把兵器借回去把玩几天。
第二天一早,悟空起床上茅厕,一抬头,呀!哥仨兵器不见了!捉急够呛,慌忙去问玉华镇长,“你这州城四面,可有甚么山林妖怪?”
镇长一想,有啊,“孤这州城之北,有一座豹头山,山中有一座虎口洞。往往人言洞内有仙,又言有虎狼,又言有妖怪。孤未曾访得端的,不知果是何物。”
听见没,这群妖怪是不是老实得要紧,必是从未做过坏事,常与凡人邻居以礼相待,才会赢得这般似仙的口碑,只是爹妈生的相貌丑陋,有个把人说妖也不足为怪。
孙悟空等人打个飞的搜一下来到豹头山,偷听俩小妖商议,“到了乾方集上,先吃几壶酒儿,把东西开个花帐儿,落他二三两银子,买件绵衣过寒,却不是好?”
原来,这妖大大得了神器,年也不过了,计划着办一个“钉耙趴体”,狂欢三天三夜,美美地想着,“三天三夜的三更半夜跳舞不要停歇,三天三夜的三更半夜飘浮只靠音乐”...
这才翻箱倒柜搜出二十两银子,派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那俩货去采购酒肉,然后顺道去请祖师爷九头狮来喝杯喜酒,没想到这俩倒霉孩子商量拿回扣的事却被悟空听见。
得,先混进山洞瞧瞧再做定夺吧,于是将俩小妖定住,搜了他们的银子和请帖,才知道这么有逼格的妖怪原来是个黄狮精,随即与八戒一起变成小妖的模样,又让沙僧化妆成贩猪羊的客人,一起前往妖怪洞府找兵器。
还没行至妖怪洞口,一群脏兮兮眼睛放绿光的小妖们已经远远迎出来了,捉猪的捉猪,抓羊的抓羊,又是捆又是绑的,幸福和欢乐洋溢在每个小妖的脸上。
悟空哥仨当时就懵逼了,这特么都什么妖怪呀,居然能穷成这样,要不是偷我兵器,怎么着也得捐个十万八万的,给们拿去买衣服玩具,然后再盖个希望小学,让小妖们坐在温暖的教室里读书写字。
哥仨正YY呢,妖大大黄狮精开口了,“买了多少猪羊?”悟空答道,“八头猪七头羊,共需二十五两,还差五两。”
要不都说这黄狮精格局够大呢,不但又凑了五两银子,而且还同意了悟空哥仨参观神器的要求。只是再三叮嘱,“客人,那中间放光亮的就是钉钯。你看便看,只是出去,千万莫与人说。”
可惜,妖怪最终还是为一时贪念付出惨痛代价,热情待客,却落得个“洞府烧尽,美人烧死,家当老小一空!”的下场。
悲恨交加的妖大大黄狮精也在这场混战中完全失去了章法,最后被孙悟空用个幻术,当场被打死。然后,被屠夫剥皮剔骨,“都剁做一二两重的块子,差校尉散给州城内外军民人等,各吃些须:一则尝尝滋味,二则押押惊恐。”
不明白吴先生为什么要在生机勃勃的丝绸之路上写出这样一群妖怪,他们没钱没背景也不够聪明,他们辛勤劳作,相信天道酬勤,从来不计较公平不公平。即便八面埋伏着偏见和嘲笑,他们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
他们也不像牛魔王,老婆垄断经营火焰山,弟弟控制着西凉国的落胎泉,小老婆又是白富美,家财万贯,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手眼通天。无忧无虑当一个有钱牛,每天从三儿的温柔乡醒来,然后去和狐朋狗友吹一场正儿八经的牛逼,喝一顿春风得意的小酒。
也许,他们只想在某一片寂静的森林里,在某一条热闹的街上悲催的存在,然而,也已经不存在了。
是不是也觉得,这群悲催的妖怪应该去参加高考。虽然这场修行同样满目泥泞,但,真的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