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后的那方荷塘,每逢盛夏,水面上斗大如盘的翠荷簇拥在一起,立于塘岸,只见一片绿海之上点缀着星星点点姿态各异的荷花,总让人怀疑那嬉戏于荷叶间的鱼儿被捂得这般严实,会不会窒息呢?清风拂过,香气沁人心脾。
上师范时,每逢闲暇,我总爱到公园的荷塘坐坐。那些荷因生在城市,稀疏地分布在一池死水之中,看上去很是纤细瘦弱,比起故乡的荷少了一些质朴和坚实。
荷作为一种常见的绿色植物,不仅遍布于大江南北,也深深地种植在我的生命里并长成一片永恒的风景。
年少时的一件事至今让我刻骨铭心,它第一次让我体味到生活的艰辛与严峻。七岁那年的冬天,父亲为了备齐我来年的学费,竟在那个雪花飞舞的冬日赤着双脚在塘中采藕。当时,看见父亲在刺骨的淤泥中忙碌的情景,我终于读懂了他粗暴严厉的外表下所藏匿的脉脉亲情。刹那间父亲的情怀,使我百感交集,潸然泪下。父亲瘦弱的身影和款款而落的雪花交融在一起,永远地叠印在我的脑海深处,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曾经,我下派到农村任支部书记,村集体经济薄弱,我又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心情曾很是黯然。此刻,置身于一自然村的荷塘边,目光所及的那些残荷,大都“折戟沉沙”于泥沙中,褴褛不堪。想象它们在盛夏的骄阳下曾经怎样的繁茂,迸发出青春的欢笑!可现在却为何这般缄默萧索?眼前又浮现出父亲在那个冬日收获到肥嫩的白藕的景象,一种无言的感动油然而生。我忽然领悟到,它之所以缄默,是有了更丰盈的蕴藏啊!原来,荷塘由春夏到秋冬,便也是生命的一次次完整的历程。这些残荷在秋冬时节守候着更富有的信念,在泥中暗自与严寒的磨难抗争厮搏,到来年的春夏又会再度辉煌。沉默中的奋斗进取,原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有这三年,也许会后悔三年;没有这三年,也许会后悔一辈子!”想到这儿,一切苦恼便也释怀了。
时空如布景般地变换并没有改变我对荷的这种特有的情感。无论是城市的荷塘还是乡村的荷塘,春夏的荷塘还是秋冬的荷塘,每方荷塘都是美丽的,都在向人展示着人生丰富而深邃的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