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每个人的世界皆是不同的,有的人生来五彩斑斓,而有的人灰暗似沙漠的夜。但是无论是谁,我们的青春都曾迷茫,都曾有过在水中苦苦挣扎求生的阶段,但庆幸的是我们最终都会找到自己脚下的路。
《狐朋损友》/夜夕
白忘川,既是我这大半辈子最讨厌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我们即如原子一般相互吸引,又如分子一般相似,饶是如此,我们初次相见却没有那么和谐。
小时候我比较鬼灵精怪,而她却是有些敏感害羞外加高冷,不愿与人交流,我在孤儿院整整跟在她后面叨唠了八个月,最后用激将法,她才开口跟我说话,只是一开口就是骂人,然后我俩不可开交的打了一架。
那时候,别人以为我们是天敌,见面便会干架,但只有我知道,我们不过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孤子。我一出生就因为心脏病被遗弃草丛,而她,却是五岁的时候被自己亲生母亲遗弃,我对家没有什么概念,但她对家,大概是有梦魇。
后来,孤儿院的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与她,一个是别人不愿收留的病秧子,另一个是不愿相信别人的犟苗子。
夜总是如此,静的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十五层楼的顶峰,白忘川一人独饮,沉沁在夜色当中,背影萧索落寞的让人心疼。寝室里就我们两个人,平日里回到寝室,她不是摆弄她那个老掉牙的微单就是对着电脑在修图,可这几日,我常常看到她一个人坐着发楞。
“我说,你最近脑门是蒜熏了还是韭菜冲了,竟然装深沉?”
她回眸,目光深邃幽沉的、让人心头一颤,却还强颜欢笑的迁出一抹丑逼的笑容。
“总比脑子被辣椒水灌过的好。”
“切!”
“你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跳下去会怎样,解脱吗?真不愧是我白无痕最好的朋友以及我最大的竞争对手,连地府的入场券都要跟我抢!
“我想了一下,最可能有两种情况发生。”
“哪两种?”
“第一种,首先你会体验一下现实版带阻力的平抛落体运动,这栋楼总共十五层,我们现在在楼顶阁楼,我预估了下大概四十五米高,按照平抛落体公式,把气流的阻力考虑进去的话,大概4秒左右,你就会变成一滩肉饼,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过你等等,先让我连校园网注册个斗鱼账号,来个自杀现场的直播,我想好了,标题叫‘国内某重点大学物理系学生以身测试平抛落体运动,结局惨不忍睹’,搞不好我就一夜成名一夜暴富,你也算死的其所!”
“切!平抛落体,春暖花开,还直播成名暴富,小说写的脑子出毛病了吧!”
“嘿,你这小眼神什么意思,你得尊重这未来即将引领文字潮流的大作家行不行。”
“哦,未来的。”白忘川一脸鄙视外加嫌弃的斜视。
“人要有追求有理想好不好!”
“那第二种情况呢?”
“第二种情况,看到楼底下那颗歪脖子树了吗,就是那棵有两个大枝杈无数小分叉,叶子贼多的那棵树?”
“你说我会砸到它?”
“聪明,今天刮的是东南风,加上你跳出去的初速度,所以你砸到那颗歪脖子树的概率大概是80%。而那棵树枝繁叶茂,你可能掉在左边的那个枝桠上,而那个枝丫,我之前观察过了,密密麻麻的全是分枝,你被卡住的概率极高,然后我的直播就会变得更加有噱头,‘大学生自杀,楼下歪脖子树英勇说不’,怎么样,这个标题还不错吧,保证明天上头条,点击率过百万!”
“这标题,俗,俗透了,应该是‘论大学生道德缺失,遭无良损友直播跳楼’”
“切,你才是无良损友!”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我笑笑没有回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算我白无痕现在就死,它也只能是伪命题。
古代神话有个传说,人死后会转世再生,而转世之前需要饮一碗忘川水,忘却前尘往事,所以她叫白忘川,而我,生来无痕死而无迹,所以便是白无痕。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忘川水。
我白无痕除了她白忘川,什么也不剩,如果上天连她都要抢走,那即便是悖命而行,我也绝不含糊!这世上无论是谁要死,我都不在意,唯独,她白忘川,我不准她死。
“到底是怎么了?”
“痕,我上个周见到了那个人。”
“她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废话。”
“既然是废话,你又何必在意。”
“不是在意,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来的这个世上。”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
是啊,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从小带着一身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会忽然停止跳动,然后两眼翻白,两腿一蹬,死后大概连一个碑都没有吧。
“谁知道,我呢,也许是某个失足少女一个不小心怀上的,然后草丛一蹲,我就出来了。”
“瞧你那了的屁颠样,你是草地里来的你还光荣了是吧!“
“那当然,无牵无挂,那段时间就像是金庸小说中的主角一般,自带光环!”
川盯着我,目光深邃而不舍,久久方长叹一口。
"还记得那时候?"
" 当然!"
“那时候,日子虽然紧巴,但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虽然穷困潦倒,但是我们的世界很小,很单纯。”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白点!”
“没什么,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也很幸运。”
到底还是因为她,那时候,日子过的虽清苦,但是跟川在一起,倒真像是金庸小说里的浪子一般潇洒,可那样潇洒的日子却被一个人打的支离破碎。
川的生母在我们考上大学的时候找到了川,她说她要带走川,弥补自己对川的所有亏欠。
到底,川没有跟她走,但她却时常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当中,生生的又将川带回了童年的梦魇当中。川变得很敏感,也变得很烦躁,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迷失了自我,迷失方向。就像是人类中的异类,不知道自己的出处,更不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只是大概,我是那个比较幸运的人,或许也是个残忍的人。
“拉倒,别整的跟留遗言一样,你可不适合玩自杀那一套啊!”
我斜睨着眼睛,翻了个大白眼,想比我先死,做梦去,老娘还想让她在我死后替我收尸,好歹以后清明节还有人来给我烧点纸钱。
“唉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什么就不适合自杀那一套。”
“你也不想想,自杀这么高级的活动,只适合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仙人,你个俗人加穷逼,凑什么热闹,再说了,你若是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咦,多糟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假设不成立啊!”
“不成立,你试试看,我告诉你,你这是耍流氓,说好的要替我收尸,你要是敢搞自杀那一套,我立马追到阴朝地府暴打你一顿,反正我现在手握地府的入场券。”
声音划破夜空,川平静的出奇,为了她,我坚持在坚持,只希望能多一天,多一天能见到她,二她,却在想着,如何结束!
“痕,像我这样的人,有人生没人养,注定是世界的异类,注定是不会被需要,更不回被接受。早死晚死都是死,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咱别提活着的意义这事好嘛,我只是个庸俗的凡人,不懂!”
曾经无数个夜晚我也想过就这样死去,但是,每当半夜醒来看见川沉睡的侧颜,我对这个世界竟然有些不舍,宁愿苟延残喘着,希望着阎王不要那么快的让我离开川,哪怕,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多一分钟,都好。
“川,人注定会死,何必像我一样生来就赶着去死,你现在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兴许过几年就找到了,再说,搞不好啊,你是老天派下来历劫的,要是死早了还得下来一趟,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川静静的看着我,忽而霸道的搂住我的肩膀,这神经病,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发作。
“ 白无痕,大爷的你变了,这么肉麻俗气的哲学性鸡汤你都能讲出来,我说,你最近在写的小说,不会都是这样的哲学性鸡汤文吧!”
“切,鸡汤文我可不会,那太深奥,老娘我思想深度不够,看不明白,更写不出来!”
“那你最近的小说怎样了?”
“最近啊,一个老牌网站的编辑联系我签约,他们推广渠道很广,再加上我那出神入化的写作手法,告诉你,现在你身边坐着的是未来玄幻修仙剧的引领着,隐形富豪潜力股,快些对我顶礼膜拜,到时候少不了你好处!”。
“哟哟哟,我未来的玄幻修仙大家,我未来的大富翁......”
川一副嘲笑嘴脸。
“不信拉倒,到时候有的你哭!”
“好、好,信你啦,你这样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逼死的性格,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走啦......"我一脸嫌弃的将川的魔抓拍开“......大半夜的,我就不陪你在楼顶吹风了。”
”别走嘛爱妃,再陪朕赏会儿乌云?“
瞧着白忘川那得瑟样,忍不住送了她个大白眼,还真是欠揍的狠。不过,真好,这样的白忘川才是我白无痕熟悉的那个白忘川。
我扶着梯子慢慢挪动,额头沁出滴滴冷汗,感觉心脏从内而外的翻滚绞痛,楼梯口,终是忍不住倒地,缩着身子颤栗。而这个世界,空寂的我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久久之后心脏慢慢的恢复了跳动,我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回到了寝室,脱去一身脏衣,洗了个澡,浑身舒适。出了浴室我看到川两手枕在头下静静的躺着,我惦着脚走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静静的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
之后,川陷入了沉思,虽然她在刻意的瞒着我,但是她的秘密,又怎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而这一天终将不远。
而我,在学业与事业之间纠缠,新书在网站上的点击阅读量飙高,除了日夜赶稿之外,我还参加了网站新晋写手培训以及专访,日常维护读者群,每日都忙的焦头乱额。
某日清晨醒来,电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文档,我知道川总有一天会离开,只是这一天比我想象的快了许多。
我登陆我们的机票订票系统,我来不及洗漱便一路狂奔到机场,川的飞机早上十点会飞,我一路上都在催促司机,可司机每次看到后视镜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上一通。
我曾经偷偷的在川的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定位器,这样就算她不开机我也依旧能追踪到她的行踪,无论她在哪我都能找到她。
我朝着手机上的红点跑去,终于看到了川站在候机室的玻璃墙边上,行李箱静静的伫立在她的身旁,背影寂寥、落寞。
她拿起了手机,又放下,最后深呼吸后终是拨通了我的手机号。
“痕,你醒了吗?”
“嗯。”
“痕,我要暂时离开这座城市一些日子,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吃饭,记住别吃太多的泡面,对身体不好,也别总是熬夜写稿,还有啊,你也要记得按时去医院复查,按时吃药,最近天......”
“唉,白忘川,你鸡婆啊!”
我对着川的背影大喊,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永恒。
“痕,你怎么在这?”
“呵,某人都要离开了,我当然要来表示庆祝一下。”
“看样子,你早就巴不得我滚蛋了?”
小贱样,要不是因为在机场,我绝对要暴打她一顿。
“三天不吊两天不打,胆肥了,居然敢玩不辞而别了!”
“我这那是不辞而别,还不是因为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谁能叫的醒你!”
死猪,我怎么就睡的跟死猪一样了,难道真的是最近写稿子写的太累了?
“好啦好啦,不跟你闹腾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还有这个你收着!”
“什么东西?”
“拜托大哥,如你所见,就是DV啊,你也不看看你原来的那个微单,现在哪个摄影师还用微单。”
“那这个呢?”
“这个,你的江湖救急锦囊,等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在打开用,不过,这个锦盒附带了些小机关,你多努力啦!”
“又来,就这些小机关,你从小哪次赢过我?”
“呵呵,这次我肯定赢。”
从川转身的时候我就一直注意到她一直在努力的压制住不让自己笑出声,该不会是便秘了吧。
“你啥表情,便秘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往旧金山乘客请登机........”
“好啦,我走啦,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告诉你件好玩的事情......”
“什么?”
“你的脸上,表情略丰富,哈哈哈哈哈.......”
说罢这货拖着行李箱直接飞奔去了登机口,我对着玻璃幕墙仔细一看,王八蛋,白忘川这个王八蛋,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在我脸上画牛鬼蛇神!
“白忘川,王八蛋,你要是不找到你自己的路,回来老娘非打死你不可!”
“知道啦,大爷!”
白忘川背对这我招手告别,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飞机消失天际,世界空了,静了,荡了。
川说自己就像是一只无脚的凤皇,世界再大也没有落脚处,所以她便满世界的飞,满世界的征战。而我,是一只折翼的雀鸟,终生只能呆在原地等死。
我依旧是没日没夜的赶稿,川每天都会给我发世界各地的美景,每天都交代我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早在一个月之前,医生就告诉我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了,足够我完成我小说,足够我陪着川看世间美景。
而三个月之后,川应该就能把锦盒的秘密全部解开,她拿到的那个U盘,里头有我给她的一封信,虽寥寥几字,我想她会明白。
川回来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在天国了,只是天国没有川,一定会很寂寞。
罢了,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妖精,又哪里、会寂寞。
原创夜夕90后自由作家,坚决不做抄袭之人,也坚决抵制抄袭。想转载随意,但是记得附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