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到S先生是在大一的开学典礼上。
那天早上九点整,所有的院系都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站在学校的西操场,看着主席台上那个早已步入中年却依然意气风发的黑胖子没完没了的叨叨。就在这时我们的英雄出现了。S先生顶着刚睡醒后的独特发型,跟丢了钱一样在队伍中来回来去穿梭,跑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自己班的导师,便像是看见亲妈一样扑了上去,折腾了好一会,导师才把他塞在我旁边。
S先生喘了几口粗气以后,转过头对着我露出他那口足够晃瞎我的大牙笑嘻嘻的说你好啊,当时我对这孩子的印象只能用一个S开头的两个字母形容,这也就是我叫他S先生的原因。后来我们谈起这事,我说我那时候真的恨不得抽你一巴掌,S先生听了只是嘿嘿一直笑。
开学时S先生的宿舍只有他一个是其他专业的,所以那哥五个也不怎么带他玩,我看他挺可怜的,便慈悲为怀的收留了他,可S先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上课的时候跑过来叫我,吃饭的时候也跑过来叫我,就连吃撑了散个步也得拽着我,我说你干脆上厕所的时候也叫上我得了。S先生也不反驳我,就只是嘿嘿笑。
我俩这连体婴一直当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一天中午,S先生一路小跑到我宿舍,见到我抻着我就往外跑,一边抻一边说着要请我吃饭,我想想也罢,没准抢劫式请客也是他们那边的风俗吧。
到吃饭的地方坐稳我才看出来S先生今天打扮的特别干净阳光,斜刘海配装修过的白皮肤,完全遮盖住了他平常猥琐大汉的样子。我问他今天抽什么风了还请我吃饭,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但我看到S先生脸上那两个红二团都快烧到耳朵根去了。
“白高美”来的时候我正啃着一块骨头。
“白高美”是我对眼前坐在S先生旁边的女人的第一印象,看到这阵势不用解释我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抹了抹嘴上的油问S先生他俩是什么时候的事,S先生一脸灿烂的说是社团招新的时候认识的,艺术系的妹子,在微信上苦苦示爱了好几百次才得以修成正果。
后来,S先生这颗巨大的牛乳糖就粘去艺术系了。那段时间我几乎都逮不到S先生的行踪,他总是带着那个“白高美”神出鬼没,以至于我想要见他都必须得提前打电话预约。我本以为这次S先生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像平常人一样恋爱四年,然后毕业分手,然后一个人迁就另一个人又再次复合,然后就举办个婚礼百年好合啥的。可是我错了,错在太高估了S先生的情商。
一个多月后我接到了S先生久违的电话,本想好好骂他这个白眼狼一顿,但电话那头的S先生带着哭腔让我的心立刻就软了。S先生说,“白高美”跟他提出了合约分手。他继续说“白高美”想与他分手一年,这一年“白高美”要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在学生会混出个地位来,一年以后两个人再复合,这期间两个人还是好朋友,只是单纯的终止恋爱关系罢了。
我像个愤青一样,气的在电话里骂了半天“白高美”,这哪是合约分手,明摆着就是人家看不上你了想踹了你而已。S先生只是静静的听着,等我平静了情绪他才缓缓地继续说他没有同意合约分手,但第二天S先生看到“白高美”的时候,是从学生会主席的车里看到她的。
这下好了,情况豁然开朗,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S先生带了个绿色的帽子。
S先生被打击的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也罢,这热恋期都没过完呢就直接省略磨合期、真爱期,也算是难为他了。S先生失恋以后我一样是逮不到他,他变的更神出鬼没了,一会去绕着学校走两圈,一会又去人工湖旁边静坐沉思,也不知道S先生的眼泪到底滋润了多少路边的花花草草。好几次我都偷偷在一边看着他,怕他神经病一犯再跳湖自尽。
S先生有一次在微信上给我留言,说他那时候把所有的尊严都用来乞求“白高美”留下,可惜也没能改变什么。S先生还说以后一定要当一个有钱人,即使用爱留不住恋人,也要用钱留住她。
后来S先生慢慢的走出了阴影,又化身一枚巨大牛乳糖粘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经历了低谷的S先生开始注重形象和穿着,就连上课去之前也要仔细吹好发型抹抹脸,再拿出一大堆的衣服来搭配一套他认为最帅的穿在身上,并且美名其曰要让“白高美”后悔当初放弃了他这小鲜肉一般的前男友。可是说是这么说,每次当S先生遇到“白高美”的时候,那股神气劲立刻烟消云散,低下头加快脚步便是S先生的御敌大招,走路速度快的我想拉他都拉不住。
此后,我除了要陪S先生上课,吃饭,散步以及上厕所之外,有多了一个新的任务,按他的话说就是“代替记忆”。其实说白了就是要陪他去他曾经和“白高美”去过的地方重新玩一遍,以免以后故地重游再勾起伤心往事。那一段时间我和S先生去了夜市去了动物园去了博物馆,就连公园也去了好几回,每次被他蹂躏完我都从心底里想杀了眼前这头多愁善感的大双鱼。
折折腾腾的这半个学期就过完了,放了寒假以后我和S先生的联系就少了,除了偶尔互相回复朋友圈,就没别的什么交集了。2014年跨2015年的时候,电视里春节晚会惯例般的宣布新年倒计时,数到一的时候,一条信息也同时发到了我的手机上。是S先生发给我的拜年短信,上面写着要我把不开心的事情都丢到2014年,要用精神饱满的态度迎接2015年,新年快乐。我不禁哑然失笑,回了一条信息给他。说我觉得我2014过的挺好,这些话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顺便说一声精神饱满形容态度有点不对,有空多学学习。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感觉心情瞬间达到顶值,都爆棚出来了。
我们大一的下半学期,迎来了学校历史性的改革,建立了学生事务发展中心,取消了辅导员制度,再说的明白一点儿就是我们实施学生自治,学校撒手不管了。这可让S先生高兴坏了,本来就不爱学习的S先生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翘课了。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S先生就跟我说他要去旅行。
我说哥们,不至于吧,都这么长时间了,情伤还没好呢。S先生摇了摇头,他说他觉得上了大学整个世界都变了,他曾经以为只要两个人有爱就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鸿沟,他曾经以为大学和初中高中差不多,大家玩得好那就叫朋友。他曾经这个还认为这个世界是情感至上,可是现在呢?
我哑口无言。毕竟这个世界太复杂,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你的天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S先生向学生处递了一张一个月的假条便出发了,我曾经问他要去哪里,他说,看心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后来S先生给我发来了好多照片,是他一路向西的风景,从辽宁奔向河北张家口,之后转向山西太原,再到陕西西安,最后直至四川成都。
S先生在成都告诉我,其实“白高美”在和那个主席分手以后,曾经回来找过他,说要继续和S先生过神出鬼没的生活,可是S先生拒绝了。
事后S先生又自豪又后悔,自豪的是他终于守住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后悔的就是他其实还爱着她。
其实我还要感谢“白高美”小姐的,你教会了S先生现实,给了他一段可以铭记终生的疼痛青春。
亲爱的S先生,你在我记忆里永远是那个要用S开头的两个字母形容的人。最后我只想说,S先生,世界那么大,累了就回来吧。